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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小叫花每日都来,我路过时便扬起一张煤灰小脸,用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无限渴望地看我,我只好每天带点食物给他,自己剩的那一份就只有一个馒头。
这一天食欲不佳,连这一个馒头都觉得多余。
我坐在梧桐树下百无聊赖,捏了一小撮馒头扔进池塘,几尾火红的锦鲤立即一拥而上。
小鱼争食,我心里仍在思量早晨的事,明明是偷看,还做贼心虚地逃跑,被主人抓个正着,似乎他也认出我来,此刻深觉丢了父亲的脸,不禁揉碎了手里的馒头,狠狠扔了几把下去。
有人忽然在我头顶说:“喂太多会撑死。”
中午的大日头底下,树荫外面,正站着那个扫地的小厮,仍然是青衣短褂,穿一双快磨破头的布鞋,拖着长长的大竹扫把。
“你……你……”
这人来无踪去无影,委实诡谲,惊得我磕巴了一刻,转眼回过神来,不无愤懑地顶了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掉书袋只怕是我故意,但并没以为这一句会考住他,然而他似乎真的被考住了,神色分明一顿。
我顿时有些得意,扬着头解说:“这一句出自《庄子》秋水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里有这一句。”
我以为他总会有几分沮丧,没想到他只微微一低头,淡淡说:“《庄子》我没读过。”
然后拖着扫把一扭头走开。
我想了想追上去:“你是傅宅的佣人?”
他警觉地抬头看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想到他神出鬼没的样子,我说:“在这里扫地,你应该是吧。
若不是,你难道是鬼?”
这下他低头一笑,唰唰开始扫地:“哪有鬼在大太阳底下出没,还有影子。”
我想也是,跟在他身后问:“那你为什么十几天才来扫一次地?”
他低头边扫地边答:“渔船出海,十几天才回来一次。”
我怔住:“你是渔民,不是傅家的佣人?”
他停了一停手里的扫帚:“如果你想打听傅家三少的消息,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罢调了个头,扫去了别处。
我自然不是,只是好奇,大部分渔民只怕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得,所以追上去问:“既不是佣人,你为什么在这里扫地?”
他被追到的墙角,终于停下来,抬头瞥了我一眼:“我求了孙先生,他答应我在这里扫地,顺便听听课。”
我恍然大悟。
父亲虽然不苟言笑,其实心底是个惜才的人,对聪明又肯吃苦的学生总高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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