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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闾很清楚,两人已经不可能再有似从前那样,发生争吵、书信决裂,然后再握手言和的流程了,再掺杂了利益交割后,友谊就不再是纯友谊了。
是他一直刻意的在回避着毕衡的改变,从他屡次提议监守自盗开始,他就该认清楚,眼前的这个毕衡,是一员封疆大吏,是一州之主,是总督,后尔才是他自己。
他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但却希望自己的友人能经得起,是不是也太过可笑了?
于是,崔闾冲着对他暗比手势的毕衡露了个笑,是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笑,只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意其实不达眼底,带着精光计量,那曾是属于他对手的待遇。
“爹?”
崔元逸敏锐的发现了他爹不同于往日的笑意,有种骨缝里透凉意的感觉,就连抱大腿的崔季康都感受到了老爷子瞬间绷紧的肌肉,像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猎者。
他被身旁大哥一把拽了起来,很有默契的双双退至老爷子身后,让出位置给大人们说话,就听他们老爷子用平淡又亲和的声音道,“犬子一向跳脱,没料这次竟然闯到海上去了,虽有惊无险,却到底
会惹出些非议来,这样,清点财物这事,崔某就不参与了,回头你们把数目告诉我一声,也好叫我能有接下来与人谈判的底气,呵呵,也不是崔某偷懒,实在是家那边也诸多事情待解决,再加上这不听话的小子需要教训,一人精力有限,崔某就不逞强了,各位勿怪啊!”
不参与清点,也就表示,他不会拿这中间的过手费,报给他的数,和他们将要进上的数,可以有差,他这边只要跟私盐贩子达成了协议,稳定好江州局面,坐上被他们默认应允的位置,那他们索求的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就成功闭环了。
这是他愿意被栓上绳子的诚意。
崔闾垂眼,绳子上有王听澜,有娄家,最重要的是有武氏子,都是后世史册上有名有姓,结局完满的人家,他跟他们栓在一起,应该、或许,也能求个完满?
仅管他对于他们现在的做法有些微词,可有事实根据的是,这几家都有子嗣流存到后世,光家谱都修了墙头高,是以,他跟着赌一个家繁叶茂应该不过分!
王听澜是后头赶来的。
码头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那一箱箱金银从船下抬下来,将码头百坪的空地堵了个严严实实,直接落入了近日往江岸边上来瞧热闹的百姓眼中,两边的水道通畅,不止保川府的商贾百姓炸了天,江州街面上的人家,也跟着喧闹了起来,有活络的,已经开始寻摸门道,准备第一时间拿下入川路引,去江对岸吃第一波利。
江州没有什么特产,海盐算一个,剩下的就是各种海产品,其中以鱼胶鱼油鱼翅和九头鲍为贵,以往对面都偷偷以高价,从漕船走私,量少价高,叫他们看到了这一块的巨利,等两边码头一开放,都知道会在一波冲势之后跌入较常规的平稳价格,因此,他们抢的就是头茬利润,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的机会。
因此,漕运码头这边,从早到晚都有人来,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热闹,也因此吸引了一波做小生意的小摊贩们,推车挑担的来卖些零碎,敲敲打打的宛如集市。
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从前的漕运码头,五十米外就禁止百姓来往了,执勤的帮众拿着大棒子,看着有鬼头鬼脑前来张望的,直接一招子下去,管他是头破血流,还是当场毙命呢!
反正就是不给人进。
但现在不
了,自从换了新主,那拦人的刺木栅栏被搬走了,巡逻的帮众也不见了,头一茬逮了个从这过的卖货郎,在把人吓死和吓跑之间,他们选择了将人家挑的担子里的货包圆,几条漕船分下去,甚至都不够分的。
这下子,消息直入内城,再有见观望的百姓安全回归的情况后,那胆子大的摊贩们,就将小食摊子开了过去,几乎一去就空,次次卖没,整个码头长达五里的运货道上,挤满了来觅食瞧新鲜的帮众家属,拎着孩子带着老娘,手里个个捏着钱,敢有赖账的,没等苦主闹,就有巡逻的上前,一巴掌给耍横的人拍沟里去了。
江州码头规矩变了,风向瞬间传遍全府城,所有百姓们就都知道了,现管着码头的人家是哪户,姓甚叫什,并从巨大的改变中,体味出了新漕主的性情。
是个把人当人,把属下当亲人一般同样看重的性情中人,且给了明确的奋斗目标。
要给所有漕上人,在岸上盖房砌屋,并落实户口。
民户,可以一屋传三代,户户有田分,能举官可从商的普通民户,几乎所有漕上人都哭了,他们世代水上人,随水流的溪户,奢望不了一点的普通民户户籍,眼下就有人敢这样承诺给他们,告诉他们,可以拥有,并且以后不会再有所谓的溪户,就算以水为生,也不会有这种死了都不会有一捧土埋的贱户分等。
是以,崔元逸在接手漕运的这些日子,整个行事作风虽严厉,奖惩也不假容辞,却仍然有一大批拥拓者,其中以年长的,在漕运年轻人堆里有威严的长辈为主,他们坚定的支持着新漕主,那些跳脱的小年轻就也掀不出浪来。
崔闾去了已经被收拾出来,做了办公区的一处仓库休息,留王听澜几人在码头上接手银箱子,那跟着他们一同过来的几个漕运主事者,恭恭敬敬的冲着崔闾行礼,又对着崔元逸一辑,感激里带着激动。
那一夜的江岸大乱,上千户漕运人家都得了利,这才叫他们能安心的,在即使没有走货走骠的情况下,也能呆在船上休息,更别提最近两岸开始通船,所有人都知道,属于漕运人的好日子要到了。
崔闾听他们一一将近日发生的大小事说了一遍,其实有崔元逸在身边,他想要知道个什么事,问问就行,但这些毕竟是他挑出来的主事人,是需要给他们与自己套近乎
的机会的,因此,倒也能体会他们迫不及待要表现的样子,末了,作请茶的手势,也算是给他们的汇报打了个底。
“你们说的我听明白了,是想说能不能在船上夹带私货,或也像岸上小食摊贩那样,弄些特色饮食沿河叫卖?
那些主事们脸色微红,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只眼见着商机在前,实在是不忍看着银钱从指缝中溜走,当然也不敢私底下做,就为着新漕主给予他们这样好的待遇,他们也不能这样背刺他。
崔闾放下茶站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嗯,你们能自主想到发家挣钱之事,也比干等着我替你们想要好,我自然是愿意你们能利用天时地利的机会,能多多赚钱,毕竟,呵呵,以后在岸上生活上学什么的,都是一笔大开销,我懂你们的艰难,放心,这事准了,只一条你们得记住……
说着,眼睛往周围紧紧盯着他的众人道,“咱们沿河做生意,不可仗地利欺人,回头我让犬子弄个纠察队来,若遇上讹人欺诈外乡人的,可是要狠狠重罚的。
崔季康就站在一边,一副我看到了什么的样子。
只一眨眼,来回事的人就都退了,就听他老爹板了脸,声音也冷了八度,重重拍了个桌几,“老五,你给老子跪下!
说完顿了一下,又冲后头的人道,“把林力夫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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