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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
温琼轻声打断她,细白的指温柔擦拭着宋嬷嬷额角一抹灰污,抚了抚她花白的鬓间。
“我想和离了。”
“什么?”
宋嬷嬷一下怔住,她攥住那双泛凉的手,浑浊老态的眼睛满是急切,却听着姑娘轻声细语道,“自见那白绫送来,我想了很久。”
“我们吃完这顿饭,嬷嬷便拿着前日我给你的银两出府,去涑州替我打点一处宅子和几亩良田。”
“涑州有母亲和兄长,这都近两月了,阿瑶阿慎姐弟俩约莫已找到他们,嬷嬷安顿打点好,同兄长他们先在涑州安家。”
“那怎行!
老奴留下来就是不放心要照料姑娘的。”
她家姑娘性子软脾气好,现在他们就想逼死姑娘,她若离开独留姑娘自己在府里,指不定挨什么委屈。
宋嬷嬷满脸不赞同,“侯府里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奴不看着点,姑娘怕是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嬷嬷莫急,我自然不会任他们摆布。”
温琼摸着小腹,耐心地娓娓道来,“这是姚宣辞的嫡子,他们总要顾忌几分。”
“算算日子,我还有八个月的时间,恰好是来年中秋时分。”
琥珀色的星眸浅浅弯起,“嬷嬷到时快些接我离开,以后咱就不来皇城了。”
是浓郁的夜,大雪不知何时停下,皎白无瑕的雪铺满了庭院,花树花藤上盖着厚厚一层雪。
天上没有月亮,清瑜院中只挂着两盏灯笼照亮,清清冷冷的,很寂静。
宋嬷嬷拎着温琼替她收拾好的细软,打开院门,入目是红彤彤的新春灯笼,亮得似暖阳,一下驱散了院内的黑暗。
院门上贴着大红对联和福字,不远处的雪堆沾着不知哪里飘来的爆竹纸碎,远远地便能听到侯府中热闹喧嚣的声音。
前方,有几个府中小厮手忙脚乱拎着一大串红灯笼,坠在后面的小厮捧着剪好的新春剪纸和米浆慢悠悠的走。
还有个抱着放了烟花爆竹的篮子,叫喊着追上来。
一道接着一道的烟花直冲云霄,砰的一声绽开后,比起满天星光还要璀璨夺目。
宋嬷嬷这一刻才真实意识到,明日就是除夕夜了,再是贺新春。
背后传来一道轻柔的提醒,“嬷嬷快些走吧,错过时侯,侧门就要落闸了。”
宋嬷嬷回头,身披着墨色大氅的温琼站在月门处,她的身影隐于黑夜之中,好像要被可怖的深渊撕碎,吞噬。
她心尖一颤,莫名有些不安,“姑娘,老奴先去寻姑爷和老侯爷,将你安顿好,再走,你看如何?”
“嬷嬷怕甚,虎毒尚不食子。”
温琼往前走了一步,眉眼含着温笑,“听说怀子后日子过得快,嬷嬷可得抓紧安置。”
宋嬷嬷闻言心底涌上一阵酸意,她揪着袖角擦了擦眼泪,重重应了声好,想说些什么,嗓子打着颤哽咽着,什么话都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最终她狠心迫使自己扭头,迈出院门,朝着侧门快步而去。
温琼一步亦步上前,站在院门处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待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望了眼侯府中热闹的新春年景,眉眼间的笑意随着寒风飞速逝去。
温琼神色淡淡,将院门关上落了木闸,旋身,消瘦的身影缓缓融入黑暗之中。
她的父亲是从四品户部侍郎,小门小户出身,在这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百年世家望族的皇城中,着实比不得。
父亲宠妾灭妻,纵容姨娘抢了母亲手中的管家之权,不在意嫡子被庶兄算计跌下马落得一身病根,嫡女遭庶妹于寒冬推入冰湖险些溺死,只是厉声训斥两句。
温琼曾以为自己后半生也会如母亲这般心力交瘁,守着黑漆漆的夜煎熬挣扎着,不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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