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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役们多半是市井贫寒之徒,本身识字的人就不多,更不用说娶个识文断字的老婆。
听到周泰这样的吹嘘,人人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周泰那个小子,人猥琐家世也贫寒,怎么就能娶到这么一个老婆呢?想到这里,灰衣大汉双脚交互跺着的速度加快了,不耐的耸耸肩,抖掉一些雨水,看着那个提盒的红衣女子——果然不出他所料,经过门前时她飞了一眼给这个盯着自己看的汉子,脚步却丝毫不停地过去了。
灰衣人那时已经不再看她,依旧自顾自转过了头,看着街的那一边。
江南的烟雨空朦一片,仿佛一幅水墨画卷慢慢展开,里面,全部都是黑瓦白墙、桃红柳绿。
依稀有士女打伞走过,绢伞上绣着各种各样精致娟秀的图案。
虽然如今宣和末年,北方因为金国的不断侵扰已经大为动荡,但是这个长江以南的地方,还是一片的安宁景象。
灰衣人看着,眼里陡然就是有些发热——对,对,就是这样的。
他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憋了几个月的浊气来——就是这样的。
这就是周泰描述给他听,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江南水乡。
没有冰天雪地,没有白毛飓风,没有马粪的味道,也没有无数挤在一起长年不洗澡的人的体臭。
他终于从宁古塔来到了这里,也终于要看到周泰描述了千百次的女人。
他的手袖在怀里,然而眼里却有止不住的热切和激动。
“你找谁?”
在灰衣人看着延绵的雨帘出神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女人温婉的问话。
不过是一句话,却让铁塔似的汉子霍然全身都是一抖。
灰衣人有些颤栗的回过头去,眼里有惊喜的意味,一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作为信物的紫竹扇,一边喃喃道:“我、我来找周泰的娘子福娘……”
“我就是呀……”
挑着担子的女子应了一句,然而看到他手里的折扇,女子搁下了担子,一步跨上石阶劈手便是夺了过来,“你、你怎么会有我家官人的东西!
你——”
话音未落,她拿在手里展开只是一看,脸色大变,抬头问来客,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会有我家官人的东西?”
灰衣汉子在王福娘抬头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在这之前,虽然只是听周泰描述过,但王福娘的脸已经在他心里出现过了千次万次,虽然每一次都不相同,但都是美丽秀雅不可方物的。
——然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真正的福娘却……“魏先生远道而来,寒舍简陋无甚招待,随便用一杯茶吧。”
将客人迎入房内,女子的声音已经回复了平静,随之递上的是一个托盘,托盘是红木的,但是已经很旧了,暗暗的发黑的颜色,衬得放在上面的蓝花瓷套杯分外晶莹。
“多谢……多谢弟妹。”
灰衣汉子魏胜有些尴尬的将满是尘土污垢的大手在破袄子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端起了茶盏,趁机抬眼看了一下从后堂端茶上来的福娘。
周泰那小子……这一点倒是说得没错,他的浑家果然是个看起来知书识礼的女人。
这等谈吐身段,哪里是市井里平日常见那些婆娘可比的?魏胜低头喝了口茶,眼角余光看到拿着托盘的那双手——虽是操劳过了,但依然十指尖尖白皙柔嫩,盈盈不足一握。
只可惜,显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不是盖的——眼前周泰的浑家,容色却是平平,只勉强可称中人之姿。
细眉细眼,鼻子有些塌,脸上有几粒白麻子——即使和方才在街上看见的红衣女子相比,也是远远不及。
魏胜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千里奔波而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女子,他忽然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感觉。
陡然间,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了椅子上。
他终于觉得一路奔走,已经累得要命,便毫不客气的咕嘟一声将端上来的茶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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