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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蓝州侯仍是怜惜幼子,为他送行的车驾足有百辆。
从州城出发的时候,第一辆车已出城门,而末辆车驾尚未动身。
喻文州端坐车中,听见城中响起踏歌之声: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2他手指短暂握住膝头深蓝色布料——那颜色是女人们采回蓝州山上的菘蓝,三洗三染最终浸出太阳沉没之刻的远山颜色。
然后他挺直了脊背闭上眼睛,想象地图在车轮下慢慢展开,蓝州三十四郡都各自寻到安稳位置,犹如书简插入恰切韦编所在,凑成一卷不可拆分的文字。
这是他自小生长的所在。
而现在他要为了蓝州而离开它了。
那一日他们最终在驿站歇息。
嘉州的上卿穿过蓝州从人,立于车辕之前轻施一礼:“小公子,请。”
喻文州步下马车的时候仍然背脊笔直,笑容温文:“叶上卿,请。”
许多年后喻文州想起两人纠葛许久的孽缘,总不免想起这一天——久居宫中的少年毕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以至于在迈步之刻一个腿软栽进了嘉州上卿的怀中。
他心中一紧,等待着随之而来的奚落嘲讽,但是等来的却不过是一句笑言:“车马劳顿,在所难免。
小公子请随我来休息。”
喻文州借着他的手重新站直,面上颜色不变,唯道:“多谢上卿。”
叶修微微一笑,并未松开他的手。
这点似是而非的善意虽然单薄,却在寒冷的夜风中猝不及防沁入人心,在未及弱冠少年心中刻下不轻不重一笔。
喻文州心里甚至朦朦胧胧升起一个念头:这样的人,为何竟选择委身行伍?很久之后他才见到战阵之前的叶修。
男人手中却邪闪着久饮血腥的森然白光,平日和善慵懒面貌全为狰狞青铜面具所掩,勒马于阵前之势如同渊渟岳峙。
喻文州立于联军阵中,纵然知道己方兵力远胜嘉州一方,亦不免生起恍惚错觉:无人可于叶修手中夺下这场胜利。
凛松之战胶着了七天七夜。
蓝州微州霸州三处合一的兵力自然远胜嘉州一处,但事实上这般同盟绝不可能赤诚以待,初战之后便成了兵临城下的态势。
三州自然想要打破对方死守不出的僵局,奈何喻文州同王杰希和韩文清会晤之时,总是表面平和而其下暗流汹涌,“捐弃成见”
只是一句漂亮言语,事实上一城一地的得失都不仅仅是史官手中竹简上的几笔刻划,更是三人心中不可能疗愈之痼疾。
所有人都需要打败嘉州,但自己的兵力也不可能贸然轻易抛掷在徒劳的攻城战之中。
这样的会谈往往令人精疲力竭,喻文州微笑一日觉得脸部发僵,回到自己营地之中看见开阔地上黄少天正手持长剑认真教习他的徒弟卢瀚文——“手这般摆,腰要挺直”
。
这般远离金戈铁马和心机算计的景象让他轻松下来,似乎连本来凝固的笑意也因之可以掺上些许真实之感。
黄少天看见他便嘱咐卢瀚文几句,长剑入鞘走了过来:“进展如何?”
“继续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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