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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舍得落下去,欧阳锦瞳抖着手,改掌为指,指着欧阳鼻尖,怒骂:“你知道什么,你又想说三道四什么?!
你父亲负心,我们鬼门关前生死一遭,他竟然红烛高悬迎娶新人入堂,三拜叩首,他可没想过我骤闻消息会不会难产,你又还有没有机会来这世上。
如今你羡慕别人高堂齐聚人伦之乐,没有我,你连活下来都不能够。
我是恨他,可我没有擅夺你的生死,更甚好吃好穿养你成年,满庄婢子谁不哄着你护着你,她们哪个不比那一个爹强?”
欧阳锦瞳环指一圈,从青鸾姑姑到洒扫婢子,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欧阳锦瞳接着道:“你于山庄从无贡献,凭何享受她们的供奉,我怜你初经大难,恕你言语无状。
你想做合格的母亲,须知得凭你自个儿本事,但在此之前,你被山庄供养多年,欧阳氏血脉的延续是山庄众人生存的根本,没有别的本事,那你诞下继承人就是对众人最大的用处。”
莲峤一脉毒修是靠欧阳氏的毒血传承的,所以欧阳锦瞳说欧阳氏血脉的延续是山庄众人的根本。
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比莲峤,更迫切的需要血脉传承。
欧阳颓下肩来,满庄上下数百人,几乎都是毒修,数十个稚儿尚是垂髫之龄,她怎么能葬送这些人的未来。
可她,也真不能面对这个孩子。
虽说庄上的人也呵护自己,更或说她们包容乃至包庇自己,但生命中缺失的父爱,是怎么都不能抵消的渴望。
父亲若是在,母亲对自己望女成凤的期待会不会没有那么强烈;父亲若是在,疾愤时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将情绪迁怒到自己的身上;父亲若是在,母亲是不是就会温柔一点,不至于时时紧绷,人人提心吊胆?这些假设,欧阳不敢问,可心底隐约就觉得该是这么回事。
而现在,她和母亲的人生轨迹竟如此相似,相似到打一知道怀孕,自己就能不由自主的害怕。
怕自己也会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中迷失自己,变成母亲那样不讨喜的模样,最后会在潜移默化的不自知中,尖酸刻薄地伤害另一个孩子。
欧阳锦瞳接着道:“你倒是只贪慕与人苟合的快乐,竟全不想担负责任,若不是看你现在是唯一的传承,合该一掌劈死你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青鸾,看好少主,若是少主腹中的孩子有半点差池,葬花榭中所有婢子,都得给他陪葬。”
欧阳锦瞳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匍匐在地上的婢奴好半晌不敢喘大气。
欧阳抖着唇,三息后才从母亲最后的话里找回声音:“母,母亲说我,说我‘贪慕与人苟合的快乐’?说我‘不负责任’?”
等欧阳锦瞳彻底出了葬花榭,青鸾姑姑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少主,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和老奴说说吧,糟心事憋着心里久了,身子骨要坏的。”
欧阳还没弄明白母亲的话,只应付地摇头:“我前脚告诉姑姑,后脚您就会告诉母亲。”
青鸾姑姑道:“少爷将您带回来时,您已进气无多,这世上除了庄主的深厚修为,谁也吊不住您的命。
这两个月,庄主一直守在外头,好几次为了稳您的心脉,耗干了内力,还差点走火入魔。
她是很在意您的,哪怕今日您所有的话都触了她的逆鳞,她还是顾虑着您的身子,没有真打下来。”
见欧阳不为所动,青鸾姑姑接着道:“庄主知您受了委屈,号令所有人手潜伏,只等您醒来主持大局。
庄主说,她年轻时但凡有仇都要亲手报才畅快,料想你也更想手刃仇敌。”
“老奴虽然觉得您性子向来宽厚,又常有慈悲,不一定会赞成庄主的提议,但也在等您醒,等您的决断。
少主,没有哪个做母亲的能眼见着骨肉被欺还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庄主这么要强的人,她的每一步都在为您打算啊!
打算尚且至此,她哪里会不想弄清楚您到底遭遇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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