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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把琵琶。
杜云歌突然心头一动,问道:“我刚来的那晚,在街上唱《南乡子》的,想来就是这位新当选的花魁了?”
“正是。”
天在水的姑娘们立刻回答道:“据说她长得不是很出色,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比不得门主容色昳丽、倾国倾城,但是她唱的曲子是真的好听。”
“在那么纷乱的环境下都能听见外面有人唱曲,真不愧是我妙音门门主!”
——就好像晚回答了杜云歌一句,就要在她们的门主面前失宠一样。
杜云歌心想自己可算体会到被三千佳丽环绕着的帝王的感觉了,换作旁人来的话,怎么着都要有那么点微妙的成就感的,但是她实诚得很,觉得自己是万万当不起此等盛誉的,便心里止不住地发虚,面上飞霞,然而这幅画面在天在水的姑娘们看来,就是她们那又漂亮又温柔、实力高强得深不可测还格外聪明、几乎是人中完人的门主那叫一个谦虚,看看,都被她们的实话实说给搞得脸红了。
天在水的这帮姑娘们简直就是把杜云歌给奉若神明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她做什么都是走一步看十步那样的深度布局,但是天可怜见的,杜云歌自觉就是占了点对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格外敏感和上心的便宜而已,并不是有着像薛书雁那样的内力深厚、凝神听去的时候据说连十尺之外的水滴滴落都能听见的本事。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呢,那位秦淮的花魁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抱着那把琵琶盈盈拜下去的时候果真有种别样的韵致,连声音都格外好听,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且不论,那又甜又粘人、却又嗲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的感觉在如此简短的一句话里,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了:“见过妙音门门主。”
等到杜云歌说了“不用多礼,起来便是”
之后,这位花魁才抬起了头来,坐在了一旁的天在水的姑娘们搬来的凳子上,杜云歌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那张脸。
的确就像天在水的姑娘们说的那样,这位新晋的花魁在长相上委实没有什么格外出色的地方,但是要论起声音来的话,怕是也只有杜云歌能和她匹敌了。
秦淮的新晋花魁又紧了紧琵琶的弦,在杜云歌的打量下面色分毫不改,大大方方地笑道:“门主已经看了我好久啦。
怎么,觉得我好看么?”
杜云歌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量了这位红衣女子太久,便匆匆移开了眼神,然而心头的疑云却依然挥之不去,因为那一头鸦色的三千青丝真的太好看了,都好看得有点不真实了:“……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你唱曲,唱完你就可以走了。”
“至于唱些什么……唱个你最拿手的就是,不用拘束。”
杜云歌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但不要你之前唱过的那首《南乡子》。”
——死过一次又在不知名因素的帮助下复活了的杜云歌,向来对这些灵异神怪、因缘际会、报应轮回之类的东西格外信服。
那晚在前任秦淮舵主死去的时候,她身前是一具刚刚失去了最后生息的尸体,再远处一点,是齐刷刷地跪着、大气也不敢出的天在水的人,偌大的天在水里,只有薛书雁和她站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好巧不巧地竟然能从窗外纷纷攘攘的声音里,清晰地辨认出外面的长街上正有人在弹着琵琶纵声高歌,恰是这位新晋的花魁在唱那一首“万事尽随风雨去”
的《南乡子》,而这首《南乡子》里,却恰巧含着簪花之毒的名字来源,便愈发有种微妙的、宿命也似的感觉了。
花魁依言,戴上了玳瑁的长甲轻轻拨了拨弦,笑道:“既是如此,我给门主唱一首蝶恋花吧。”
杜云歌微微一点头,花魁得了首肯之后,便放声唱了起来:“环佩珊珊香袅袅,尘埃不到如蓬岛。”
她放声一唱,整座天在水便万籁俱寂,周围人连声都不敢出得大一点,生怕把这只应天上有的妙音给惊止了、惊走了,人人都在想怪不得她明明最多也就是清秀而已,却还能当选秦淮花魁,原来唱得这么好,还是她们人人都想不到的那种好。
自秦淮花魁的评比改了这么些年以来,就没几个人是真的能靠着美貌以外的东西当选的。
即便之前有号称是通过琴技和歌喉当选的,那也是有着美貌的加持,毕竟人们对美人的态度都会格外宽容一点,只要弹得尚可、唱的不是太难听,便都能被誉为“才貌双绝”
的花魁。
——但是如果这位花魁的长相只是中人之姿、最多就是个眉清目秀的话,那么她的歌喉,便要能裂金石、能逗秋雨、能遏行云止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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