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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这些庶民,惟愿子女平安成长,饱食暖衣,病痛稀少,便足矣。”
那婆婆将箱子阖上落锁,复置原处,慌慌张张地又往灶房跑去,还不忘同姜棣棠说着:“老婆子我只是当初凑巧,救了王爷一命,没想过要他的酬谢。”
姜棣棠怔了片刻,谢隽易以前在京城受过伤?
她立刻抬脚跟上婆婆,问的却不是谢隽易的事,她语气有些急切,似想要立刻得到一个答案:“可是婆婆,朝廷待你们如此,你们不会有怨吗?”
“傻孩子。”
那婆婆笑着摇头,“有何怨哉,我们生而为布衣黔首,注定一生劳碌,会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
朝中有救济有赈灾,只是数量远远不够而已。
可我们都有手有脚,能持锄握镰,能穿针引线去创造我们的想要的种种。”
“不过是各司其职,天家给了我们一个太平的世道,战乱流离皆少,便也够了。”
“有什么好怨的?”
那婆婆又轻声唤姜棣棠:“好了姑娘,你去后山唤王爷回来可好?想来你们再回来时,就可以吃饭了。”
“王爷每次来我这儿,常喜静坐后山,那儿也是我当年救他的地方。”
“好。”
姜棣棠沉沉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速度极快,似在逃离什么东西。
不过倒一盘菜进锅的时间,婆婆再抬头,姜棣棠已跑到好远好远的地方,惟余婆婆高声呼着:“哎哟,待会儿回来我替你将那油污洗掉吧姑娘!
那么干净的裙子可不能弄成这副模样哦。”
姜棣棠并未听到,她无端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原来他们不会恨吗。
她以为,他们会恨的。
会恨朝廷不救济,不在意,不作为。
常平司欺上罔下,私饱中囊,未知谁人授意。
明明那些高官既享厚禄,犹贪黎民之生计,而受其害者百姓竟无怨言,岂非可笑之至。
向来是权势滔天的大户人家或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才会申冤要一个公道,也才有资格申冤要一个公道。
他们知道要平反,知道要争夺,可寻常百姓只会觉得,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应得的。
姜棣棠疾步往后山跑去,风声呼啸于她耳旁,远处贫民的悲恸和孩童的嬉闹她都已听不清,脱离了那条苦难深重的巷子,她身边,是开得正好的不知名的野花。
她步履踉跄,险些栽在地上,幸得谢隽易及时扶了她一把。
谢隽易朝她身后扫了眼,戏谑出声:“你身后有恶犬在追?跑那么快,小心栽在地上,你又该痛惜你这衣裳好一阵子。”
姜棣棠摇头,不是恶犬,却比一般的狼狗还要可怖。
听了谢隽易的话,姜棣棠看都未曾看他一眼,轻撩裙裾,径自坐于地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很金贵吗,都是拿来穿的衣服,有什么好宝贵的。”
谢隽易眉梢一挑,他认得姜棣棠身着的是一袭浮光锦制成的衣裳,金丝暗纹闪烁,裙摆荷花栩栩如生,应是尚衣库耗时良久才制成的。
于是他本欲调侃姜棣棠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就听见屈膝坐于地上的姜棣棠开口,“很脏吗,这土有什么好脏的,尚不及人心之险恶。”
谢隽易闻言,亦撩起衣袍,悠然坐于姜棣棠之侧:“和张婆说什么了,这么反常。”
姜棣棠低头沉思,埋首于双膝之间,片刻后方抬头望向那蔚蓝如洗的天空,轻叹出声:“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恨呢。”
“恨?”
谢隽易稍顿,欲言又止,悟姜棣棠所指之意,“他们又不是刁民,这世道还没有全然不公,他们当然不会恨。”
“我们居于高处,洞悉内情,又未曾经历过他们所经受的苦,只是远远地看那么一眼,当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荒谬不公,当然会替他们打抱不平。”
“可我们,真的帮不了他们什么。”
“一人或十人,尚可拯救,然天下如他们者甚众,何能尽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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