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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德接着说:“欢喜她的男知青就多了,明里暗里的追求,像蜜蜂围着香花嗡嗡打转。
她也接受男知青帮助,但就是不松口,讲还要回上海去,不能成家。
时间一长,这些男知青有些知难而退,有些有了女朋友。”
“后来也不要她放牧了,女同志嘛,草原上总归危险,天气变化快,风雨冰雹说来就来,还有野狼,她娇滴滴的,所以开始种地,种大豆,要晓得,我们当时有指标,达不成就扣工资,她每天五六点钟就走了,晚上七八点钟回宿舍,还是不够数,整个人都瘦脱一圈,领工资时薄薄几张,听说还要往上海家里寄生活费,日子过得相当拮据,即便背后吃糠咽菜,人面前还是清清爽爽的。”
袁绮笑道:“陆叔叔还说和她不熟悉呢!”
这么细节的地方至今都记忆犹新。
陆有德也摇头笑了:“我那会一直单身,也没女朋友,日子过的枯燥乏味,不想被逼疯,就得寻个目标转移注意力。”
说起当年秘事
陆有德继续讲:“人这一生的命运啊捉摸不定,以为到了绝路,却又绝路逢生,后来团里进行年底汇报演出,来了许多干部,舞台下坐了两三排,压轴唱的是《沙家浜》,张淑芬扮演阿庆嫂,头发盘成髻,蓝底白花的衣裳一穿,还真像那么回事,一场戏下来,没过一星期,就调到团里的小学校当老师去了。”
“蛮好的。”
袁绮道:“不用再受风吹日晒割像胶的苦,不过她坚守要回城不结婚,后来怎么反倒结婚生了一对双胞胎?”
“好?!”
陆有德突然笑了笑,带着鼻腔与喉管共鸣发出的哼嗤声,说不出是恼愤还是薄鄙的意味,那是他青年时期一腔热血的孤勇,但也如昙花一现,或说的惨烈些,不过是回光返照。
人生的经历随着岁数每年叠加后,孤勇终将褪去,余生回归平静,也就是所谓的见怪不怪了。
他的手在衣服口袋拍了拍,取出香烟和打火机,虽缺了一根手指,却丝毫不影响熟练点烟的姿势。
橙红的烟花刚在嘴边闪烁,李叔叔就冲他笑道:“此地禁止吸烟,你再吸两口,天花板的烟感器就要报警。”
把一碟子话梅糖递过来:“吃颗糖润润喉。”
陆有德歉意地笑,很配合的将香烟折断丢到地板上,踩灭了,还用脚底板搓了搓,捧起杯子吃口茶,看袁绮还耐心候着要听下文,叹息了一声:“张淑芬是个可怜的女人。”
袁绮没想到他莫明其妙冒出这么一句,笑道:“哪里可怜了?她那时年轻美丽,还会唱样板戏,放牧种地不行,就调动去小学教书,我听姆妈讲过,在团里能当老师是人人艳羡的香饽饽,工资高又不用做体力活,比起大多数知青来说,活的算是最幸运的!”
陆有德沉默会儿,才低低地说:“从前这些话我一定不会讲的,宁愿烂在肚皮里,我们那一批新疆知青也聚会过几趟,也聊起张淑芬过,讲她1993年才全家回沪,离开时,相熟的都来送行,没有谁瞧不起她。”
袁绮听得很疑惑:“陆叔叔,能讲得再明白些么!”
袁母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旁边听着,见他犹豫不言,笑道:“过去这么多年数,你还支支吾吾,讲出来又哪能?反正这辈子再碰不到面。”
陆有德笑了笑,大概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说前清咳了一嗓子,像是憋闷心底许久的秘密即将大白天下,连他的语气都带着一股亢奋和几分神秘色彩:“这是要追溯到张淑芬做教师的第三个年头,她已经28岁了,但真看不出,顶多20岁出点头,那时返城的政策已经有了,一些符合条件的也陆续在办回城手续,我们以为张淑芬应该是最容易回去的,因为她没谈恋爱没结婚,只要上海这边亲人接受,应该就没啥问题。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一直没办下来,当时有讲:‘是上海亲人不接收。
’我还查了谁传出的闲话,倒也不假,是专办知青回城的组织部里透露出来的。”
袁绮暗自吃惊,这和张根发及其姊妹在法院调解室里讲的,倒有了些出入,转念一想,也非出入,他们只是这段隐瞒了没提,或许是觉得没提的必要也有可能。
听陆有德接着道:“大概这样又过有一年,我在上海的父亲为了我能回去,特地办理了病退,好顶替他的工作,这样我也开始准备返城,哪还有心思工作,说来无巧不成书,我去街上邮电局发电报,想催老头子快点发调令到农场来,被一辆马拉车横冲撞翻在地,腿痛得不得了,送被去医院救治,幸亏没有伤筋动骨,止血包扎后我从科室走出来,还想着赶紧去发电报,要么邮电局要下班了,一抬头瞧我看见了谁,竟然是张淑芬,她匆忙忙和我擦肩而过,一点没有注意到我,不过,她也确实不认得我!”
秦姗母亲的过往
“她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很苍白,不透一丝血色,神情是凝重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陆有德道:“我想叫住她,问问情况,或表达些关切之意,但又觉得唐突,农场有卫生队,团里有医院,她却专门跑到这里来看病,想必就是怕被人发现。
也可以理解,在团里是守不住秘密的。”
袁绮认为他讲得过于详细了,迟迟未说到重点,想要插嘴提醒,看到他神情因陷入回忆而时间定格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静静听着。
他接着说:“我悄悄跟在她身后,看她闪身走进一间科室,还把门随手关紧了。
我看墙上贴的牌子,是妇产科。
我就站到靠窗的地方等,还抽了根烟,被经过的护士训了一顿,不过半刻钟左右,那门打开,她用手帕擦着眼泪急匆匆往楼下跑。
我就找到科室进去,想问问医生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戴着副眼镜,我还没开口,她倒先发声,‘你的爱人连病历本都忘记拿就走了。
’我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是拿起病历本看了最新一页,你知道哪里看得懂,写得字跟鬼画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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