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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珠作为坚定但没忘记谦逊二字咋写的穿越者,深知自己不是来这大明第一海港走秀的。
所以只开了一句英语后,她就露出有些赧然的神情,向同样面带诧异的刘公公道:“海珠和松江的传道士学了点皮毛番话,再多就不会了。”
万没料到,刘时敏迅速收了异色,乐呵呵地与包括海澄知县在内的一众官员,得意道:“要不怎么说江南人杰地灵呢,你们这小老乡,在苏松地界混了一年,都晓得红夷人在海上开出个东印度商社了。”
这回,轮到郑海珠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刘时敏也听得懂英语?
而且还知道自己与荷兰商人说的是东印度公司?
无非,此时的汉话里还没有“公司”
这个词,所以刘公公将“pany”
等同于“商社”
。
见郑海珠刹那间的反应,刘时敏抿嘴道:“小丫头,咱家的苏州府,比你们松江府,离南京近,泰西人传教士更多。
咱家给万岁爷卖丝货给番人,不学点儿番话,岂非好比马将军领兵上战场,却识不得新花样儿的火器?”
郑海珠闻言,不免感慨,都说大明的太监是历代文化水平最高的,果然如此。
而这个刘时敏,也如史料记载的那样,是学霸中的学霸,难得还和徐光启一样,没有排斥西学和洋文。
一旁的马祥麟也应景地笑笑,心里自然明白,刘公公熟悉海外风云的真正原因。
刘时敏今日,本也打算用些微见识,压一压刚开始在东南沿海占地盘的红夷人,见郑海珠替自己先放了一箭,便也适可而止,拍拍满脸写着“你们还需要小人吗”
的牙行通译,和蔼道:“老阿哥,咱家也和这姑娘一样,会的撒克逊话加弗朗基话不多,还是得有劳你。”
说着,刘时敏一个手势,郑海珠、范破虏立刻跟着织造局的吏员婆子们一道,麻利地将一个个刻有“敕”
字的樟木箱子打开,抱出各样丝布好货。
牙白色、缠绕齐整的生丝。
彩光粼粼的锦、锻、绫、紬。
绒层细腻、触之如婴儿面颊的棉布。
手掌大小、却能展示满园春色的苏绣绢帕。
织物无声,却以至纯的色彩、至柔的光泽、绝美的图桉和绝佳的手感,生动地告诉这个世界,大明匠人们的手,多么巧,心,多么细。
一时之间,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胜过人间花团锦簇,直如天界阆苑仙葩。
经由月港牙行牵线、今日来见刘公公的荷兰商人头目,叫古力特。
在国内权贵和海外东印度公司的强大支持下,古力特和其他荷兰商人一样,前几年就驾驶着他们的平底大肚帆船,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刀剑,踏遍马六甲、安蒂汶(今印尼)、占城(今越南)、真腊(今柬埔寨)、暹罗(今泰国)、婆罗洲(今文来)、吕宋(今菲律宾)、平户(今日本)。
荷兰人坚信,葡萄牙与西班牙在大航海时代掘到头几桶金后,势力已经日薄西山,而大不列颠人似乎才醒过来、未必有实力马上分一杯羹。
故而,荷兰这些野心勃勃的海上马车夫们,完成了对南洋小国的占领和对东瀛日本的渗透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准大明这个庞大但禁卫森严的东方帝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踢走葡萄牙和西班牙人,垄断与大明的海贸。
去岁秋季,古力特已经通过贿赂香江地方官的方式,潜入大明许可葡萄牙人做买卖的澳门,在海岸边速战速决,卖出了亚麻布、皮革鞋帽、白糖、金属器皿、奶酪制品和鲱鱼干,买回了整船的瓷器、茶叶、蜀锦和广绣。
当时,古力特和自己的属下,就被远高于日本织物水平的蜀锦和广绣惊呆了,纷纷感慨,难怪科恩总督告诉他们,明帝国是一个巨大的东方宝库。
没想到,这次运气越发好了,不但能挤进月港的番商队伍,而且用金币征服了一家老牌牙行,得以与大明的官员直接做生意。
更令荷兰人啧啧叹服的是,这些据说从大明最富饶之地运来的丝织物和棉织物,比先前在澳门看到的丝货,还要瑰姿华美,或者更为柔顺绵软。
古力特看得两眼放光,直接捧起两股生丝,问多少钱。
一开始问价,月港的地方官们,纷纷在知县的带领下,知趣地向刘公公告辞。
待院中只剩织造局的人和尼德兰商人后,刘时敏不紧不慢地报价:“二百两白银一担,我们大明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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