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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容久原本就是话少的人,坐在那一边想着当下能做的事,一边想着昨天的护卫们,也不知道黑河白家商号那边如何了。
过了半晌,谢璟回来了。
他一路跑着回来,额头和鼻尖都沁了汗,拿手擦了两下两眼放光道:“爷,他们还真有给酒厂卖粮食的,我找了村里的中人,我听他说的酒厂的人和事都能对上就让他去报信,那人答应的可痛快了,我都按你说的办好了!”
他说完,又犹豫了下从兜里拿出那块细长链金怀表放在桌上道:“我给了他两块银元,这表是爷的东西,太贵重了,我没给。”
白容久道:“过来。”
谢璟立刻拿了那只怀表过来,捧着给他。
白容久伸手从他头发上拿下一根枯草,笑道:“沾了东西。”
谢璟脸红了下,自己忙退后两步胡乱拍了拍头发:“肯定是刚才去抱草料弄的,我下回一定注意。”
“不碍事。”
“那这怀表……”
“你收着吧,给你了。”
白容久还以为这小孩会推拒几下,毕竟读了书的人大多如此,但没想到谢璟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揣到了自己怀里,还捂了一下,美滋滋道:“那我替爷收着,以后九爷想问时间,就找我,我报给你听。”
白容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自己省府家中安置着的那个西洋挂钟,准点报时,一只嵌了宝石的机械小金丝雀蹦蹦跳跳就冲出来,“布谷布谷布谷”
急匆匆叫上几句,又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眼前这小孩一脸满足,跟那圆滚滚的小雀儿很像。
又傻又机灵。
白容久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人会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点融合的这么完美。
他想了一会,心道,也不全是,谢璟还凶。
昨儿开枪打人的时候可半点没手软。
已经派了人去青河县,白容久和谢璟也放松下来,在小村子里好好休整了两日。
接触的久了,俩人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白容久起初觉得他对白二少忠心,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和谢璟并不认识,但经历生死之后已待他不同,平日里能聊的就是白明禹——九爷对小辈也没什么兴趣,但聊账本生意,显然更不可行。
每回他开口说上两句白明禹的学业,谢璟就迫不及待跟他汇报自己读过的书,还拿手指头沾水在桌上给他写字,力证清白。
“二少从来不自己写作业,都是我替他,我的字比他写得好多了,他不让我写好,因为怕先生瞧出来。”
谢璟端端正正写了自己名字,又写了一副对子,字算不得多好,但比白明禹那一手狗爬好太多了。
白容久:“……”
沉默片刻,九爷问:“我以为,你挺护着二少爷的?”
谢璟认真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白容久头一回被逗得起了兴趣,在雪窝子里生死一线的时候,这孩子只要一碗汤圆,但现在平安了,他给了金怀表也坦然收着,要争功也会从别的地方来争才是,怎么就偏偏盯准了白明禹,写书画图写功课,一点自己的便宜都不给二少占?谢璟也觉得九爷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他只要有空了,就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瞧上一眼,现在的九爷太不一样了,瞧着模样也没有数年后的锐利,被他看着倒是也没那么慌,还能大着胆子多说几句话。
他记忆里的九爷不爱同人讲话,有些时候皱皱眉就能吓得周围人频频看他脸色,揣摩着去做事。
私下里没人了,九爷松懈下来的时候会逗他两句,使唤他揉头捶腿,但没伺候两下就唤他抬头,谢璟一抬头就被喂了好大一颗剥了壳的鲜荔枝……九爷以前爱逗他,也会笑,但和现在不同。
谢璟又偷偷瞧他一眼,带着几分好奇,眼神和他对上的时候愣了下,耳朵轻轻抖一下,很快转过头去假装在做别的事了。
谢璟怕九爷闷着,在小村子里费了不少力气找了本书来给他看。
书有些旧了,还是几年前一个读书人从外地带回来的,白容久之前已经读过这本,心里默背如流,不过谢璟一番好意,他还是收下来,偶尔翻一翻。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九爷还教谢璟写了几个字。
这里没有宣纸毛笔,谢璟找了麻草纸和木炭棒来,两个人一个教一个认真学,津津有味。
谢璟有底子,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少年,格外脑聪目明,九爷说过的话他认真听一遍就能记个大概,自己心里默默多背上两遍就记住了。
白容久也没想到有一天教人读书写字儿能这么有成就感。
教什么立刻会什么,眼前这小孩儿一心一意看着他手上的木炭棒努力学着,潺潺不断地吸入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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