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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川招呼大伙儿安静,说话声中断片刻,化作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王婆子上他们家门了,怕是来给病秧子相看的。”
“他那体格能行吗,新媳妇看得上?进门守活寡呢。”
王婆子是十里八村的媒婆,娘家在古水大队,她上门准是为了请她说媒。
私语的内容字字清晰地传入耳中,盛永顺苍白的脸被气得泛红,一句话尚未出口,俯身咳得撕心裂肺。
脉象乱作一团,褚归松开把脉的手,让张川清场。
盛永顺父母愤愤赶人,早知有人胡咧咧,他们肯定把门堵死,谁都不让进。
“干嘛让我们出去啊,看看怎么了?”
吊儿郎当的男人扯着脖子,像一只秃毛瘦鸡,刚刚数他说得最难听。
自觉身体健康的他丝毫不给褚归的面子,叫嚷着不肯走。
不仅不走,他反而往褚归边上凑,满身的酸臭味,不知几天没洗过澡了。
褚归看病时不怕脏不怕臭,但不代表愿意让他近身。
褚归的医药箱敞着盖,里面装着些简易的医用器械和存放药碗的瓶瓶罐罐,秃毛瘦鸡抓起听诊器:“这是什么东西?”
他明摆着是来搞事的,褚归抢过听诊器,一根银针翻转出现在褚归指间:“滚远点!”
狠厉的语气震慑住了在场的众人,张川尤为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脾气向来温和的褚归会说的话,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褚归的脾气是上辈子逼出来的,向浩博毁了他毁了回春堂仍不死心,千方百计的想从他手上拿到褚家的传家宝,别有所图的知青、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的下放老教授……他要是不长点刺武装自己,早叫人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秃毛瘦鸡才反应过来被骂了,他挥着拳头冲向褚归:“滚你妈——”
周强和张川等人蜂拥而上,将他架到了门外,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讪讪离开。
褚归收了银针插回针灸包,差点弄脏他一根银针。
“咳咳,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盛永顺止住咳嗽,药汁浸透的身躯里里外外渗着苦涩的味道。
褚归没急着把脉,而是问起对方的病情,似乎外面的嘈杂与他无关。
他收放自如的情绪令人叹为观止,盛永顺自嘲一笑,有啥可气的,他确实是病秧子,活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哪天会死。
他爸妈请王婆子上门说亲,一是为了冲喜,二是想让他留个后。
盛永顺的病根是幼时落水留下的,看了无数医生,公社卫生所、县卫生院、省城的大医院全去过了,吃了十几年的药也不见好,如今掏空了家底,无力支撑他上城里治病,只能照着以前的方子抓药吃。
褚归要来方子仔细查看,泛黄的纸张折痕起了毛边,彰显了它存在的年份。
一张方子用了四五年,怪不得病好不了。
“这张方子以后别用了。”
褚归将药方沿折痕叠了两下,归还给对方,药不对症,莫说吃五年,就是吃上一辈子也白瞎。
当然,五年前的脉象褚归无从得知,他所谓的药不对症错的并非是药,而是一张病方吃五年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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