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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余锦年最是心软,连敌人濒死眼前也会照救不误,仲陵战后,江南一地都说他是药王僮子,重诺谨言,救苦救难。
只要求得动余锦年,他总会偶尔想起,来看一看燕昶吧!
药王僮子啊,可是那时候,越地那么远,余锦年却救不到。
但凡当时周凤有一点点的办法,有一点点的办法:“我也不会给他吃乌膏……”
然而越州需要燕昶,越地军也需要他,他不能不保持清醒,更不能因为区区肩痛失了大业啊!
越州滨海,来往番船络绎不绝,西边迢迢而来的乌膏据说是珍药,尽管数量稀少,也不是弄不到,番僧说它是止痛神药。
周凤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死马当活马。
余锦年抄着手,震惊他给燕昶吃了乌膏,那的确是止痛神药,可也是夺命毒花,开在冥府的罂粟,好端端的人一旦沾染上,这辈子都完了。
“何苦饮鸩止渴。”
余锦年转身,跟着狱典继续往值班房走,橘红的焰火映得人面目狰狞。
即便是药王菩萨座下僮子,再慈软的一个人,也都有心冷的一日。
周凤磕破了头,一下一下撞在木栅栏上,血流如注。
他朝着余锦年的方向,目眦尽裂,声嘶力竭:“求你看看他,一年一次就好,只是看看他,他就还有办法活下去!
小神医,余锦年!
他一个人孤零零,你让他这辈子怎么熬?让他这辈子怎么熬啊?!”
余锦年停下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大锅煮世人,谁不如此?你们当年高高在上,煎熬季鸿的时候,可曾替他想过,他日后该怎么熬?如今你问我,燕昶怎么熬。”
“周凤,能熬就熬。”
周凤一下子坍塌下来——那是他的神,他的王哪!
他却救不了。
周凤跪伏在地上,抖擞着肩头,神色崩溃,凄怆呜咽。
随着他窸窣的几声抽噎,宗狱里其他人也零零散散地也哭起来,多得是关了数十年的,少年时进来,如今垂垂老矣,不知年岁几何。
抽泣声越滚越大,在阴森的狱道里此起彼伏,鬼哭一般瘆人。
狱典重重地锤打栅栏,也无济于事,只要有一个人还在哭,总会勾得其他人思及自己,一块凄惨。
季鸿一步一步,踱到唯一那个静默无言的牢房面前,隔着厚重的木栅栏,他望着那个挂在墙上垂首不语的人,瘦得可怕。
倒不是狱典刻意为难他,只是天子不叫他死,底下人万没有敢让他咽气的,自尽也不行。
这位也算得上枭雄,南征北战,身上裹着一层以敌血铸就的功劳。
他为大夏平过天下。
可又能如何,如今下场也不过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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