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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冽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温柔,忽如春风,卷来箫娘的很微不足道的记忆。
她记起年头的初春,她跟着牙婆几乎穿越了半个南京城,落停在暖洋洋的春光里。
她在人堆里流离这许多年,唯独好似在这里生了根,现在又要把那些丝丝缕缕的根须□□,总有些不舍得。
大约是这个原因,她的手在枕边攥呀攥,不留神就攥出条绢子,提在眼前一看,是早先给辛玉台的。
她不耐烦地往地上丢,“晦气!”
席泠拨开半阙帐,“怎的?”
“给先前给那辛玉台做的,瞧见就晦气,快丢出去!”
“上元县县令辛大人家?”
他松了手,半阙帐继续遮住他的眼,看不出情绪,只剩两片稍薄的唇翕动,剪出蕴凉的声音,“他家的小姐不是与仇九晋定了婚姻?你怎的还给她做活计?”
箫娘把嘴轻撇,“有哪样要紧?干系是干系,钱是钱嚜。
我虽说不喜欢她,可有银子的差事,我还是要做的。
谁知她耍着我玩,叫我做了,又不给钱,恨得我想把她家一把火点了!”
“这么大的怨气……是为着仇九晋才不喜欢她?”
“倒不是为这个。”
提起来,箫娘便一肚子的火,翻身坐起来,“就是不喜欢她,不就是个县官家的姑娘么,当自己好不得了的千金小姐!
回回撞见她,总跟我过不去,要给赏钱么,也不爽爽利利地给,总要把人奚落几句才罢。”
越说越是上火,到最尾,那娇滴滴的嗓音高吊起,有些放纵,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就是瞧不惯她那副嘴脸,就是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行不行?!”
席泠露在帐下的嘴巴牵一牵,笑了,“行。”
利落干净的一个字眼,蓦地往箫娘心头戳了一下。
没有人如此纵容过她毫无道理的嫉妒心,或者说,没有人纵容过她尖锐的脾性。
她一直是个低贱的戏子、丫头、清贫百姓,千好万好,就不该长一张刻薄的嘴,也不该生一颗要强的心,更不配拥有贪婪的欲。
可是席泠总对她一让再让,让得她生出点良知,倒下去,往帐壁翻了个身,背对他,“我要睡了,你去吧。”
身后杌凳咯吱响了两声,紧着是吱呀的动静,开了门前的月,又闭了那轮月,只剩冰清满玉瓶。
好半日,箫娘迟迟不敢翻身,她怕向灯泄露她眼中隐隐的泪光,也怕向自己泄露那一分一毫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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