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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水榭,大殿中正中摆了架泼墨绸缎象牙屏风,挂在轩窗上的帘子上绘着仿制兰亭集序,青铜兽炉蹲坐于大殿四角,檀香吐息,轻烟缭绕,男女宾间隔着一道瑟瑟珠帘,叮当作响,琳琅有声。
殿堂中间穿过一条弯曲流水,正是取魏晋时“流觞曲水”
之趣,这流水正好分开了男女宾,清澈的水上漂浮着莲花样式的金制杯碟,随着淙淙水流浮沉,杯中美酒香味四溢,别致有趣,也只有靖国夫人有这样的雅趣和手笔。
秦骅方落座,身旁即刻有雍容华贵的夫人与他搭话,这夫人戴着点翠镂雕合浦珠头冠:“我们方才还念叨你,说你怎么还未到,话音刚落,你便进来了。”
秦骅不认得这人,他面上不露,笑着赔罪道:“夫人万安,出门不赶巧,路上塞车。”
“是了,”
他右手边的夫人一头珠玉象牙冠,抿唇笑着,持了团扇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顾夫人最爱俏,瞧瞧这身打扮,可不似神仙妃子一般?”
秦骅装作熟络地应声:“哪有,二位比我不知娴雅多少,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两位夫人都笑了,旁边有人与这二位讲话,言语间提了几次名姓,秦骅心里有了数,点翠冠的那位是御史夫人周氏,象牙冠的那位是工部侍郎夫人王氏。
周夫人端起茶盅,拿杯盖拨开浮沫,漫不经心道:“你们可听了最近的那个消息?说是礼部尚书家失踪已久的大娘子找到了,不日就要认祖归宗。”
王夫人打着团扇,罥烟眉微蹙:“那收养的那位娘子怎么办?”
“大娘子大些,便还是大娘子,收养的那位要往后挪一位,在族里得是二娘子了。”
周夫人道。
秦骅对此略有耳闻,这在燕京早就传开了,毕竟是有关礼部尚书家。
他插话道:“我听闻尚书夫人对二娘子爱惜得紧,及笄宴请了靖国夫人观礼,宫中都送去了不少赏赐。”
“可不单单如此,”
周夫人抿了口茶,斜眼睨了礼部尚书夫人那边一下,懒散地收回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二娘子神通广大,和晋王世子有了私情,据传万寿节前后要订婚。”
王夫人瞪大了眼睛,打扇的手一滞:“万寿节不就在下月十五吗?这么快?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秦骅顺着周夫人的目光望过去,尚书夫人一袭金茶长衫,戴了青玉织金抹额,面容严厉,不苟言笑,她身旁坐着个纤细清雅的少女,身穿天水碧蝉翼纱裙,梳着流苏髻,发间简单地插了只象牙蓝宝梳子,并了两只百合银簪,发尾坠了两条水绿丝带,一派天真烂漫、弱柳扶风。
“那是二娘子。”
周夫人指给他看,一点都不怕被那边发现,“多稀奇,花朝节宴会不带亲生女儿,带一个养女。”
“毕竟养了十六七年了,是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王夫人好似很不喜欢二娘子,看都懒得看那边一眼,只叫侍女给她剥花生吃。
三人谈了些八卦,主要是两位夫人滔滔不绝,秦骅洗耳恭听,门外摇了两声铃铛,一列粉衣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了宣纸笔墨,在每一位夫人桌上放下。
周夫人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拿起狼毫笔:“靖国夫人惯爱搞这种酸文。”
她往身侧探头看看,“今儿的题眼是什么?”
“花笺上不是写了么,”
王夫人也不大乐意写这玩意儿,“早春。”
周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年年都是这个,半分新意都没有。”
说完,她把自己用了五年的小诗题了上去,一手簪花小楷工工整整,与她这个人大相径庭。
秦骅趁人不备,从袖子里迅速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宣纸,铺在桌上。
王夫人也很快收笔,偏头微俯身子,看了一会儿,夸道:“顾夫人的字可真好!”
秦骅谦虚道:“不过是整齐一些。”
顾皎的行楷大气漂亮,他一向欣赏。
宫女挨个收了宣纸上去,秦骅暗自吐了口气,好在题目年年不变,不然准备的诗就白费了,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仿出顾皎的字体。
宣纸都送到了偏殿,铺陈开来,井然地展在桌上,诗词字体,各有千秋,靖国夫人专门请了朝中有名的几位大儒来,一一评判。
为首的几个老儒只扫了一眼,摇摇头,看在靖国夫人的面子上,说了些大而空的好话,靖国夫人乐乐陶陶地和他们高谈阔论,有模有样地品词尝句。
刘太师嗤笑一声,背着手,走到落在最后面的一个青衫年轻人身边:“若是苏菱还在,老朽哪用看这种辞藻堆砌的无病呻吟,半分风骨都无。”
年轻人在一张宣纸前停下脚步,不错神地盯着,嘴里道:“苏大家师承其父,自然是这些娘子夫人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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