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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清除去他脏污的衣物,将粗略包扎的伤口解开,剜出子弹,清洗创面,脖子、锁骨、肩膀、胸腹……整整十七个弹孔。
但凡有一颗子弹穿过要害,现在他抱着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直到此时,裴时清才知道后怕,等全部重新包扎好时,他才虚脱般地坐下,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相识至今,似乎一直都是顾星野围着他转,他几乎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他。
裴时清想着,视线定格在他苍白的脸上。
这是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庞,轮廓深刻,五官立体,唇形优美丰润,是时下最流行的贵族脸,板着脸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有十八岁。
裴时清却知道,他笑起来时神采飞扬,黑色瞳仁中似缀满万千银河星辰,耀眼极了。
此时这双眼却紧紧闭上,了无生气。
每当他贪心想拥有一样东西时,命运总要给他迎头一棒,并付诸以惨痛的代价。
就像幼时他为了心爱的玩具引狼入室,渴望自由和面具人打下的赌以及月光下被洞穿胸膛的少年。
裴时清猛地将手从他眉眼上方收回,正欲起身离开,却又不舍地转身,轻轻、轻轻地替他掖紧被角。
乔渊私下勾连伊甸园,并为罪恶分子提供庇佑之所的罪行太大,维尔德当晚就连同收集到的证据一起报告了中央型联盟最高政府,凌晨收到回复暂时将其收押,联盟军部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派人前往交接。
裴时清作为顾星野的“朋友”
,自然是维尔德的座上宾,在军部来人之前拥有相当大的自由行动权。
他找了个求证在场细节的缘由,带着五官模拟器约见了乔渊。
也许是顾念几分多年前的战友情,乔渊被关押的地方不算太糟糕,甚至可以说得上舒适,维尔德甚至派遣了医生替他治疗手腕上的咬伤,但他本人自被捕起便像丢失了魂魄一样,神情呆滞恍惚,凡事闭口不言,活得像个等死的行尸走肉。
这也是维尔德放心让裴时清过来的原因。
横竖是个锯嘴的葫芦,不如让他试一试,免得看见就恼火。
裴时清进去时乔渊肥硕的身躯就坐在墙角,手腕和脚腕扣着镣铐,另一端被固定在特制的合金椅上,墙壁包括地面都包上了一层厚厚的记忆棉。
乔渊面部浮肿呆滞,瞳孔涣散,眼珠子半天都没动一下。
说是个死人说不定都有人相信。
副官提醒他小心危险,裴时清摆手让他退到门外等候,自己走到他面前盘腿坐下,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良久,乔渊那仿佛定格了的眼珠子僵硬地往上一轮,沙哑开口:“你……是……谁?”
裴时清看着他的眼睛:“故人。”
乔渊闭上眼,不欲再理他。
往上数十八年,军部哪一个不是他的旧识,报仇也好索命也罢,白衍年已死,他这条烂命还有什么好活的。
裴时清不疾不徐:“你在短期内大量注射hp系列禁药,试图将改造自己的基因献祭给白衍年成为他的供养品,随后你发现没有成功,便大肆搜罗其他人类供给他,却发现仍旧是杯水车薪,于是走投无路的你将主意打到顾星野身上,妄想借此从他老子身上拿到解救白衍年的办法,对么?”
乔渊无声抵抗。
裴时清继续分析:“顾劲松这些年大力扶持曼林医院发展基因研究,因此你怀疑十八年前从悬镜塔偷跑的母体样本最终落到他手里,并以此为自己谋私利,这才横心‘绑架’他唯一的儿子,只为了或许他有可能有办法救白衍年,之后你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对么?”
见他还是没反应,裴时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从伊甸园手里截走他的?”
乔渊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
他望了裴时清片刻,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他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有意义。”
裴时清笃定道,看向他的目光坚定:“他背了十八年的污名,应当有人替他洗去,那个人只能是你。”
“白上将一生坦荡光明,他之于人类,如灯塔,如炬火,如黑夜里唯一的光,就因你发出去的那十二道召回令,他蒙受不白之冤十八年之久,联盟军部虽未对外公布,内部至今都默认他因不满联盟政府勾结伊甸园试图逆反无果后逃脱失踪,撤销他的军衔,内网上他的通缉令仍然高悬在第一位,他的孩子被迫东躲西藏,永远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联盟高层心照不宣的反面教材……”
“够了!”
乔渊痛苦地抱住头,阻止裴时清继续说下去。
衍年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他怎么能忍受别人朝他身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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