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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寒意渗人。
皎白的月色,与廊芜下悬挂的灯盏,交织出一片昏黄的光。
燕翎穿着一件深湛的墨袍,背影挺得笔直,渐渐没入廊道尽头。
淳安公主已经被皇帝揪去主殿,太子唤了他们夫妻俩过去说话。
宁晏迟疑地跟在燕翎后头,那高大俊挺的身影跟山似的,笼罩在她心头。
有么一瞬间,她仿佛在他背影里看到了一抹难以描绘的清寂。
陌生得令她发怵。
不过宁晏很清楚,这是她心理的不安和紧张在作祟,自清醒过后,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一股深深的惶恐与无力主宰着她。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百口莫辩。
她像个等待宣判的罪人,带着沉重的脚链坐在了侧殿的圈椅里。
太子端坐在主位,左边一排圈椅空着,右边整整齐齐摆着六张圈椅,燕翎坐太子下首,宁晏坐在末端,两个人中间隔着四个空位,仿佛是被迫绑在一条船上的蚱蜢,极近可能撇开彼此的关系。
十二盏华丽的宫灯在头顶摇晃,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织在二人身上,无端割离出破碎的光感。
太子也渐渐的从刚刚那荒唐的一幕反应过来,起先觉得好笑,到现在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生疏,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燕翎端正坐着,双手搭在扶手,瞳仁像个黑漆漆的洞,光照不进去,也没有任何情绪翻涌出来,整个人显得沉默又萧索。
我才不喜欢那块冰木头,冰木头我喜欢的是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陌上如玉的五陵少年,五陵少年,少年这几个字跟魔咒似的箍着他脑筋。
燕翎脑海有那么片刻的混沌。
前一刻跟舅舅坦白,他对她很满意,下一刻,被打脸得明明白白。
人家不喜欢他。
她是真不喜欢他,还是在生气?生气他洞房撂下她,生气他没带她去狩猎,抑或是别的他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巨石压着,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太子看他一眼,心中默默同情一把。
又瞥向宁晏,光怪陆离的灯芒下,那个梳着随云髻的姑娘,目若朝露,眉如远黛,光影一帧帧从她姣好的面容滑过,她像是浸润在时光里一副永不褪色的画,美得惊心动魄。
这么玉柔花软的小姑娘,偏偏撞在燕翎这冷心冷性的男人手里,燕翎定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才被人家嫌弃。
对燕翎那点子同情,顿时抛掷九霄云外。
“来人,上茶”
太子首先打破沉默。
内侍立即给人奉上茶水。
燕翎没动,宁晏也没什么反应。
太子捏着茶盏吹了吹热气,斟酌着如何开口劝和,隔壁主殿内传来皇帝的喝声,“你简直是胡闹,看你干的好事!”
淳安公主耷拉着脑袋站在空荡荡的殿中,理直气壮道,“父皇,好端端的,您干嘛走角门偷听我们说话?是乾坤殿的正门不够宽敞吗?”
皇帝无语了,敢情错在他?他扶着腰,明黄的宽袖长长垂了下来,一身怒火难消,他听到那席话首先是恼怒的,恼怒那小妇人不知好歹,竟不识得外甥的好,索性如了她的愿让他们和离得了,可一想起燕翎恰才那番话,既是外甥喜欢,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能做恶人呢。
他总不能去训斥宁晏,自然将气撒在女儿身上。
“人家小夫妻好好的,你为什么从中作梗?快些,去跟你表兄赔个不是!”
淳安公主不干了,“什么叫我从中作梗?若真好好的,我作梗得了吗?”
皇帝竟是无法反驳。
淳安公主双手抱臂,镇定下来,“父皇,晏儿没有错,燕翎那个混账对她不好,还不许她说几句真心话了?”
父女俩的对话清清楚楚传到侧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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