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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叔玢看着倚坐在她对面的李元轨,长长叹一口气。
太上皇第十四男、当今天子亲弟、大唐的吴王殿下,满头满脸满身水渍,幞头被扯下来丢到一边,外袍也脱了,裹着条破旧毡毯直打哆嗦。
这时候也没法顾及什么仪态,他两条长腿蜷缩在身下,整个人就瘫坐在壁角发呆,额颊上还贴着一络湿搭搭的黑发,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平日修洁傲岸的模样。
怎么回事呢?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前晚李元轨和杨信之将她带出小西市库区,没多时那裴姓男子以及其余奴婢人等也过来会合,说安三一干胡人被程咬金带去,官面上的事自有张庄头支应。
胡乱找地方歇一夜,天明后一行人回了镇外裴家的庄园,魏叔玢这才知道庄主人竟是前朝名相裴寂的儿女,来帮她处置伤口的裴小娘子还是未过门的赵王妃、李元轨的六嫂。
裴小娘子和那胡姬粉堆在内室一起给魏叔玢擦洗涂药裹伤,闲谈半日,外面李元轨和庄主人裴律师也商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张庄头带着粉堆继续打探咸阳胡商团和守城卫队里的消息,阿沉他们再回大安宫去找陈长史问宫中进展,魏叔玢带来的柴家奴婢,则回光德坊去,想法联络上柴璎珞,告知她李魏等人目前所在地。
至于李元轨、杨信之、魏叔玢三人,裴律师带着歉意告诉他们:最好先离开这个农庄。
道理其实不用多讲。
程咬金已与裴律师搭了话,二人在武德年间多次打过照面,算是熟人,那晚裴律师还言不由衷地邀请程大将军“来寒舍小坐叙旧”
。
程咬金虽以事情忙推掉,他却又注意到了杨信之这身世特殊外貌好认的“太上皇外孙”
。
天明他一进长安城,听说禁军要缉拿李元轨杨信之的消息后,应该会指路叫人直扑裴家庄园。
之前对李杨二人的追捕,并没有明发缉令,裴律师可以推托不知情。
如果官府卫士到他家明宣了诏敕,他还不配合交人,就得以窝藏钦犯坐罪了。
所以一听逐客令,李元轨二话不说起身要走,被裴律师一把拉住:
“十四郎且慢!
听某把话说完!”
把话说完,就是他早几天已料到了这情形,和张庄头商议过,给李元轨等人另外准备了下处。
只是这下处实在太过简陋——是一所在他裴家庄西北几里地外的菜园子,离村落和水渠都远,依着几个小山包,树木掩映,十分幽静隐蔽。
这菜园子是有人托张庄头照管的,没在裴家名下,查户册也查不出来。
园中菜农这段日子被抽调去帮忙看渠耕地,只留了两个老妇人看家,不虞走漏风声。
园子离裴家庄也不太远,有消息可以及时来回传递。
李元轨想想,他们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于是答应下来。
奴仆先一拨拨出门走光,李杨魏三人最后告辞,当着裴家庄下人说了好些客气话,意思是要出远门不再回来了。
裴律师满口谦逊坚持要送行,和张庄头一起,出了庄门往西领,把他们一直送进菜园。
还没走进竹篱围起的大门,魏叔玢就闻到了臭气——张庄头说是“浇菜得多使肥多积粪”
——粪池就在菜园一头,池岸地面上还一块块摊晾着不少,散发出的酸臭气味弥漫在整个园子内外,没处躲没处藏。
这园子占地不小,一层层平辟了十几块大小不等的田地,种下的秧苗绿油油的正在生长,放眼望去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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