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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身前着小崽子眼睛都亮了便笑,“你哥哥要画正经容像,要么着人给你也画一幅小像?正经容像拘束得很,反是小像没甚制约处,如意馆里头画师都爱画,也画得更好看些。”
小崽子正要欢欢喜喜谢恩,没料到自家哥哥出来拦住了,道:“给他画什么小像。”
一时皇帝也瞥了阿斯兰一眼。
“我听说……能画像的只有你的正室和侧室,不用给他画。”
皇帝略挑起一边眉毛,眼珠转了半圈,在两兄弟之间徘徊了一处才道:“那是正经容像,有些名望的人家都要画的,家主与主夫一张穿戴整齐的合像,好供在家庙里。
小像没那约束,闺阁男子青春女娘想画的都会画。”
选秀时候许多远京州县的公子便是送小像供内官瞧,瞧中了才安排入选。
只是这等事若说与阿斯兰听,只怕他更要忌讳了。
阿斯兰瞋了皇帝一眼,张了张口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吧。”
后宫里头拢共就六位侍君,如意馆掐着指头叫主画容像的几个画师画了,待装裱完好送与各宫观赏又收回,已是六月了。
皇帝这两月都住在园子里。
今年逢着燕王妃与襄王世子两位宗室贵女有妊,老早便挪了人在园子里清养。
内官拨了许多,连皇帝都改了秋狩后回宫的定例,直言要待两人顺利生产后再行回宫。
贵女生养是皇家大事,朝臣听闻了也无法置喙,只得往返京城与京郊奏本议事,虽取消了常朝,反倒比朝会更劳神。
“说起来王青瑚到九月也要回京了。”
皇帝端了个冰碗歪在竹榻上,没半点姿态,有一搭没一搭和一边的长公主说话。
姊妹两人皆是一般样子,只不过长公主是歪在摇椅上,自执了柄宫扇摇得懒散。
她肠胃弱,向来不敢如皇帝一般饮食放纵。
绣屏后头的琴师十指不停,弦音不断,拨的是一首《潇湘水云》。
“年初二时候他来我府上……”
长公主困乏得厉害,眼皮子也半睁不睁的,“像丧门犬呢……阿姐也太刻薄他了些……不过他也该领些矬磨,男人年纪大了仍受宠的……难免狂些。”
若是什么外人见了,怕是要惊骇于长公主此般凉薄言语,与素来温良和善样子相去甚远。
她以扇掩面,轻轻打了个呵欠,“更别说还不是劳心劳力的主夫……王氏也不送个年轻漂亮的来。”
“他那几个姐姐妹妹现下谁不是听他的?王青瑚也就是嫁到我们家了,不然只怕要使尽手腕坐上王氏家主的位子,倒逼他妻君入赘。”
皇帝拈了颗葡萄喂进嘴里,“他往那板上一张脸,几个姐姐妹妹要还敢送儿子给我,只怕过两日被他药傻了都没知觉。”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这狗养出了狼性儿,其实不该要了。”
“陛下还是心软……”
长公主挪了挪身子,半侧躺在摇椅上,“如今连顺少君那几个人都留了命送侧君处去……从前可不是这样。”
襄王谋反,便拉出一大串牵连其中的宗室,不是斩了便是幽禁至死;后头崔氏谋反,更是叁族尽诛,牵连者大多千里流放,连族谱都销毁殆尽,如今太平日子过得久了,便心慈手软了。
皇帝便笑:“不好食言。
左右每年有宫人去安平换值,如此送出去不引人注目。”
“该杀,陛下,该杀的……”
是该杀。
皇帝指尖没入冰水,骤现的寒凉缓缓刺入皮肤,封闭了触觉。
是该杀的。
狮虎不可再次生出爪牙,笼中金丝雀也不该保留飞行的双翼。
是该杀的。
绣屏后一声涩音,《潇湘水云》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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