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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深春晚……无人赏……”
他喃喃地念着诗句,一字一句地吐出,每一剑都下得很慢,看着剑刃划过皮肉,先是溅出血液,往深进去便是黄脂,再下是红色的肌理、脉络、筋骨,他剖得偏执又认真,彷佛正为那朵无声消逝的牡丹刻出碑文。
“即是牡丹催落时。”
就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世子,够了。”
赵清絃暗地催动张则彦身上的符,免得他被仇恨吞噬。
张则彦怔愣一瞬,身上黑气渐淡,很快就清醒过来,垂首看去,只见望名侯仍瞪眼瞧着自己,眸中彷佛说了千言万语。
那串咒文早将他禁言,拼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呜咽之声,到后来更是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一声不吭。
咒里混了赵清絃的血,霸道得很,不仅能束缚身躯五感,更能生生把昏倒之人唤醒。
尽管望名侯痛得昏死好几遍,不过几息又被强行将神识召唤回来,如此反复折磨,生死不由他。
昔日恃才傲物的望名侯被卸去四肢,仅剩身躯,称不上是个人。
外面烈日当空,却无阳光能透进这地,甚至从窗缝漏进的夏风也带上阵阵冷意。
澄流小心绕开地上的血,在那副白骨前放了张矮桌,依次摆放香炉、法旗、师刀和叁清铃,点好两根香烛,回身把备好的药全倒进瓦缸。
赵清絃指向望名侯,不用他多言,澄流就已上前封住他的穴道止血,把人脱光,重新以白布包裹,扔到盛满药酒的瓦缸内封好,仅露出头部。
他早已无力反抗。
赵清絃正布阵诵咒,以法力催动房内的符咒,不单张则彦脑袋愈发澄明,连望名侯额上的咒文都闪着微弱的光。
他将法旗扶正,燃起叁根香,往铜制的水碗内放血,并以毛笔沾血在白骨写满蝇头细字。
世人以为得暝烟记,当知最齐全的术法,今后不论长生不老、移魂续命、断肢再生或制作傀儡等等的事都轻而易举。
可天下之道分阴阳,万物此消彼长,若非夺人气数,怎能凭空生出寿元?
赵清絃取了些香炉灰撒到张则彦身上,用师刀在白骨上刮下粉末,与铜碗的血混合在一起,喂给望名侯。
为把聚在这屋内的阴邪之气全数灌入望名侯体内,赵清絃屏息凝神,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五感绷紧。
清脆铃声矩律地响起,赵清絃左手持铃,右手以骨扇替代法器,一下一下地敲在白骨上、炕案上,振振有词:“六脉皆住,径透通身。”
[14]
他口中咒言未停,两手各执一根香烛,缓步绕至瓦缸前,俯视着望名侯——以香烛熏聋其耳,撒石灰封双目,四肢既断,口不能言,人彘已成。
“百节齐开,关节如断,神炁大定。”
白骨因张则彦施了阵法,早已困住了叁魄,如今赵清絃借助望名侯的身体吸收天地灵气,与亡者结成连繋后供以活人气息,此后两者相互依存,生死与共,待皮肉全长,七魄归位,再行招魂之术,逝者自当复生。
为得长生不老之术,望名侯甘愿为国师卖命,视子女性命为无物,蛰伏至今。
望名侯求长生,他便让其长生;望名侯求不老,他便使其不老。
制成人彘,禁咒吊命,今后白骨将享其寿元,长生不衰。
“化为一轮明月之象,日月交光之中,悬于印堂之上。”
赵清絃回到白骨前,念出最后的咒文,但见白骨表面红肉渐生,显现微弱的光芒,青、绛交迭,房中盛极的阴气全消,窗纸透亮,房内刮起细风,掠起地上絮状尘埃,浓厚的腥味被药料的草青味掩藏过去,颇有生机勃勃的意景。
相映的青、绛光芒覆在刚长成的肉上,印落成一道道的经脉。
虽无血液流动,也无活人气息,可这咒术确是真的。
房内耀芒不散,就像漫天霞光拨开了黑暗,照亮了阴郁已久的屋子。
张则彦哭得不能自已,跪伏在地,将过去强忍的委屈尽数抒发。
独自走过地狱的尽头,如今在前方候着他的,便是那轮明艳的红日——
永不西沉。
【牡丹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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