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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中可同你祖母住过?哀家岁数大了,睡觉不安生,长公主同哀家睡了几次,耳朵就受不住了……今儿你先在西暖阁里住下,小姑娘家家物件儿多,叫人给你好好拾掇拾掇。”
星落将这句物件多听了进去,矜持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儿多……”
来前儿家里人也千万叮咛过,宫里可不比在家,虽说拐几个弯也算是皇亲,可到底是天家,说话谨慎些是首要注意的,其次就是要乖巧听话,不管怎么着,先服软总是没错的。
星落拿出在家里同长辈们撒娇卖呆的那一套,来哄太皇太后,应当是绰绰有余。
这说了一程子话,寿康宫的大宫女绿汀便温声来请:“娘娘,辰时末刻,您该用香了。”
太皇太后应了一声,又交待星落:“太后往清漪馆听讲诗去了,不必单门去问安,先往暖阁里歇一歇,一时哀家叫人领你四处转转。”
星落应了一声是,抬起眼睫见太皇太后还瞧着她笑,这便也笑着说道:“是,小道就是奔着您来的。”
太皇太后瞧见她一团孩子气,喜道:“别总小道小道的,难不成还真要抛却红尘出家去?你既奔着哀家来,哀家怎么着都得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你是哀家的甥孙,自称一声孙儿也不算逾距。”
星落眼睫一霎,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孙儿知道了。”
太皇太后一脸慈爱,笑着往寝宫里去,一向侍候太皇太后的老嬷嬷盛姑走在一旁,不免疑惑地问了一句:“万岁午间来陪您用膳,怎不留这孩子一起?”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回她一句太刻意,又道,“小姑娘家家脸皮薄,哪能生拉硬凑?再者说了,我那皇孙也不吃这一套。”
盛姑应是,又道:“您这般抬举她,也不知往后有什么造化。”
太皇太后也有些感慨,可是能说出来那一句悲悯的话来的小姑娘,根儿一定坏不了,什么叫造化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做不成娘娘,抬举这样的孩子也不算坏。
这厢太皇太后自去歇息,星落站在玉兰树下发呆,进宫该干什么来她一点儿也不清楚,一旁陪着她的小宫娥叫松绿,上前儿给她递话:“陪着姑娘来的那个小丫头,叫青团儿的,这会子还在仙鹤门接您的行李,您若不嫌弃,奴婢引您转一转?”
星落欣然应了,这便随着小宫娥松绿去了,只是心里记挂着自己的行李,走着走着,便拐上了去仙鹤门的路。
仙鹤门位于禁宫内廷的最东面,沿着宫门向里,又有一道环内廷的御河,在那御道桥上,皇帝的御辇正行在其上,阮英勾着手在一旁走着,风偶一吹动,卷起一角青帘,皇帝的侧脸在天光下,显的格外白皙。
阮英身后,还跟着一位名叫体元的内侍,正往缓缓而行的辇车上奏禀着。
“……太皇太后抬举姑娘,不仅将她安置在西暖阁中,还准许她自称孙儿,这会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歇了,黎姑娘便被引着四处去转一转。”
往前也是这样的规程。
太皇太后娘娘往宫里接过几回官眷,都是皇亲或重臣家里的女孩子,皇帝逢着这样的事儿,便要刻意地躲开来。
今晨皇帝去给太皇太后问安,不料到了门前,便听到了那小姑娘正劝着太皇太后修仙炼丹呢。
皇帝看不得那小姑娘捧着杏仁酥蛊惑太皇太后,转身便走,往勤政殿翻了几页书,静不下心来,这便乘了御辇沿着御河走了一圈。
祖母和母后的一片苦心,皇帝心里清晰。
他是守成皇帝,只要不穷兵极武强败家业,那便能将这江山好好地守下去,可也有例外的时候,前朝好几个皇帝,自己个儿实在不争气,后宫嫔妃也闹腾,两相一加成,帝业就败干净了。
早前儿憋着一口气要将蛮人赶到捕鱼儿海去,无心儿女事,这几年仗没得打,又满天下的转,待把江山国土转了个遍,立后一事已然是迫在眉睫。
他也曾思虑过立后的事,可是那些个所谓合适的人选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儿,没一个令他有想亲近的心,这就搁置下来——他是天子,天下都管得,自个儿的后宫做不得主?体元奏报完毕,便悄然隐在了御辇后头的队列里,皇帝想着方才他说的,只觉得可笑。
这小骗子,前几回还能稍稍收敛一些,今次竟公然进了宫,还对着他的亲祖母自唤孙儿,觊觎他的心简直昭然若揭。
正思量,阮英却往那队列后头望了望,许久才向着陛下道:“陛下,辜步帅今晨犯了心疾,这会子歇在了红铺,太医诊了脉,暂且没什么大碍。”
皇帝将将静下来的心一霎又起了波澜。
在这世上,除了亲长,同他最亲厚的,便是辜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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