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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惠云在外安抚宋饮冰的母亲和弟弟,赵河明示意门口的家人合上门窗,低头对宋饮冰道:“你被科道两衙利用了。”
宋饮冰咳了一声,颤声应道:“学生明白……”
赵河明叹道:“六科掌稽查六部百司之事,都察院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他们本来就是言官,神武门受杖,如在天下举名。
你是我刑部的司官,担一身部务,官声不在杖下相求。
如今这一顿打下来,刑科和督查院落一身伤,却也换了满身名,你呢?你替他们开口,喊出一句苍天降罪,你落了什么?你差点被陛下杖杀。”
宋饮冰缓缓地仰起脸,哽咽道:“老师的教训,学生都明白,可学生……是自愿的。”
赵河明摇头道:“你何必啊。”
宋饮冰痛得眉目紧蹙,连声音也稳不住了,“兵马司呈报……天机寺的大火,起于观音堂,而观音堂内的僧人尽被烧死,只剩……只剩影怜独活。
如今天机寺已成废墟,无证可查,兵马司以她为罪魁,陛下……陛下又有心在她身上了结此案,她个孤女啊……她无依无靠,命若草芥,除了科道两衙的言官,谁还会为她开口……”
“所以你也去跪了神武门。”
赵河明侧头看着宋饮冰的身子,“读书人的斯文不要了,师门的颜面也不要了,明知以卵击石,还是不肯回头。”
宋饮冰咳嗽起来,浑身颤栗,才换过的底衣,瞬间又被鲜血浸透了。
他拼了命地挣扎跪伏,朝赵河明叩道:“学生自入老师门下……一直没有长进,眼看……小浮官至侍郎,我却仍在部司轮转。
我……辜负老师已久,如今……又知错不肯改……请老师,重罚……”
赵河明坐直身子,看着地上的暗淡的物影,沉默了一阵,方道:“你要我怎么重罚?玉霖如此,你也如此,这几日来,你们的师娘把最好的药都用在了你们身上……”
赵河明说着,叹了一口气,“你们不体谅她,我还要体谅。”
说起江惠云,宋饮冰伏枕不语,眼眶却烫了起来。
赵河明续道:“自从刘氏下狱,她就自囚在天机寺,不再见你。
身为师长,我不忍见我的学生,为了一纸已然作废的婚约,自伤其身,自毁前途。
玉霖已损,我已经帮不了她,你我还能保,但你得答应我,放下那位影怜姑娘……”
“老师是百官之伞啊……”
宋饮冰打断赵河明,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令赵河明惊心的话。
门外的人声也适时停下,屋中烛影斑驳,烛光如人息,在赵河明手边,明明灭灭。
宋饮冰的声音恳切:“陈杏林被镇抚司刑杀,老师不惜举乌纱跪御殿,也要为他正名,为他申冤。
老师仁义存心,以身奉道。
自老师掌刑部以来,救下的官员何止百十?可老师为何,从来不肯将这份仁心,施与女子?”
为何从来不肯将这份仁心,施与女子?
在刑讯刘氏的公堂上,玉霖也曾问过赵河明。
是时她已经脱下了官袍,裹禁刘氏单薄的身子。
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她含泪望着赵河明,惨声问他:“你的仁义之心,为何从来不施女子?”
赵河明当时无法回答玉霖,如今面对宋饮冰也仍余沉默。
好在宋饮冰毕竟不是玉霖,见赵河明垂头不语,亦觉自己失言。
“学生……冒犯老师,学生知错。”
赵河明摇了摇头,反过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宋饮冰的手背。
“这话是玉霖跟你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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