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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门心思只想喂杜灵若喝水,眼睑低垂,目光落在水碗上,下颚微微绷着,一身寿衣,被风吹得扬向玉霖所在的方向。
高出玉霖一个头身子,就这样挡住她身前一大半的雨后风。
“你要把刑狱买(和谐)春案做成铁案,他这个中间的伢子不算重要,但我和那个王少廉,必须落铁罪。
虚了不行,定刑名的时候,你那些软骨头的同僚,手但凡抖一点,开一条缝,你这个局,就破口子了。
我是你摁不死的,但借我,你可以把王少廉摁死。”
玉霖不自觉地点头。
不愧是半个同行,他的话是精准的,甚至已经基本猜到了她的意图。
但活人穿寿衣确实可怜。
冷静地当“鱼”
,冷静地把自己的嘴挂在钩子上,冷静地被人扯上砧板,冷漠地躺在砧板上,盯着人下刀的角度准不准,最后还有跟举刀的人说一句:“谢了,刮皮的时候快一点,水里还有事。”
想到这里,玉霖不禁笑了一声,冲着张药摇了摇头。
“你不把你自己当人吗?”
“把自己当人干不了我这一行。”
张药说这话的时候,情绪里听不出自嘲,也听不出自负,就是一句平稳的陈述。
水碗见底,张药垂下手,杜灵若红着脸坐在地上喘息。
张药转过头,“你怎么总看我?”
玉霖笑了笑,“哦,我眼睛不是很好。”
她说完侧过身,随意看向一丛地缝里的杂草。
人瘦就是可以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得很紧,张药面前,她抱膝蹲地,囚服之下满身修骨,虽中秋才过,即便下雨天也不是很冷,张药穿了一件单层的寿衣都觉得身上黏腻,她看起来却似乎有些冷。
她没再和张药说话,转向杜灵若:“杜秉笔,一会儿在堂上,您仔细听我答审官的话,见机行事。”
“嗯嗯……”
杜灵若含糊地应声。
“别说污言秽语。”
玉霖回头再次看向他:“你说你说习惯了,怎不知,我也在官场混了十年,说不习惯也听习惯了。”
“你不把你自己当姑娘吗?”
张药随手丢掉水碗,平声问玉霖。
“当啊。”
她说完,松开一只抱着膝盖的手,举到张药眼前,冲他晃了晃囚衣的袖子。
“以前不行,我连头发都不能散下来,如今下狱倒是可以了,为了昭明我的身份,没有人敢让我束发,可这挺好的,一身粗麻,散发倒是好看。
谢谢你昨夜过来,给我干净的衣服,端水让我净面,我今天比之前受审的时候,清洁多了。
如果可以,我还想要戴戴东珠串,再插几根白玉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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