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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仪怕她摔倒,又要去搀她,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她沿着竹竿缓缓往下滑,坐在一堆竹叶上,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许兄,礼部后面便是太医院,还请许兄想法子,替我去寻几样药材来。”
许鹤仪掂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细汗,连忙点头,“什么药?”
容语定了定神,低声念道,“铁皮石斛,蒲公英,连翘,决明子”
她说出十来样药材,许鹤仪一一记下,待要转身离开,不放心,回眸看她一眼。
昏暗的竹林里,她白皙泛红的容色如流淌在暗池里的波光,摄人心魄。
他刚搀着她时,已发觉她手脚乏力,他大概猜出些端倪,不忍问,只道,“你可还撑得住?”
容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眉间已疏阔无物,“你快些去,礼部有一条廊道通往太医院,你从后侧围墙翻过去便是。”
许鹤仪不再迟疑,连忙闪身而出,听从容语吩咐,来到后侧围墙,墙头布满湿苔,他试了几次从墙上滑了下来。
许鹤仪思忖片刻,折入一间公房,费了些口舌,与其中一名吏员换了身衣服,悄悄从那间庭院出来,往太医院方向去,才踏上廊道,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容语被发现怎么办?四下扫了一眼,瞥见一进士自礼部宴堂方向而来,看样子是内急,今日礼部人多,恭房不够用也是寻常。
许鹤仪沉着脸上前将其拦住,他没功夫与那新科进士细说,将象征身份的腰牌往他眼前亮了亮,吓得那进士将尿憋回去,战战兢兢就要下跪行礼。
许鹤仪一手将他搀起,先问了他的姓名籍贯,确定与五皇子一派无瓜葛后,语气凝重道,“我有一件急事,烦请你帮忙,你现在回宴堂,找到佥都御史谢堰大人,告诉他,先前离开的那位公公出了事,人现在礼部精膳司值房后面的竹林里,让他迅速过去营救,记住,泄露半个字,我要你脑袋!”
那名进士骤然遇见首辅公子,本就吓得语无伦次,被许鹤仪这般一喝,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去”
慌慌忙忙往回跑,心里咂摸着,富贵险中求,倘若能帮首辅公子与佥都御史的忙,今后还怕不能平步青云。
许鹤仪深深望了他一眼,确定无碍后,方大步往太医院奔去。
幽黯的竹林,隐隐有烛光渗进来。
细风涌动,夹着花香一点点往容语鼻尖里钻。
她内里的素纱中衣已湿透,粘黏在身上,又躁又热,她脊背绷得挺直,调息打坐。
耳畔细风穿竹林,竹影摇曳多姿,竹林外,金戈铁马飒然作响。
局面越乱,越要静。
待气息平稳少许,她随手取下一截细竹,咬破,一根根掰开,备做武器,又从內衫一紧密处,取出一排极细的银针,将其插入几处泄热的穴位。
再等一会,待许鹤仪将药取来,她嚼碎吃下一些,当无大碍。
幸得她是女子,此药若真给内宦喝下,非暴死不可。
想是上回科考案,她坏了五皇子大事,五皇子欲除她而后快。
竹针扎下不到两息时间,容语耳郭微微一动,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心神一凝,顺手捏着一排竹丝,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在这内廷杀人。
脚步声在近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容语?”
是谢堰?容语心陡然落了下来,他怎么来了?大约是许鹤仪不放心她,遣谢堰来相助。
犹豫了一下,容语轻声回,“是我。”
谢堰放心下来,拨开细竹,探身一望,撞上一双湿漉漉的眸眼,时而清透,时而迷茫,仿佛有一抹水光从酡红的眼角流淌出来,恰似涟漪荡开。
上弦月浅浅镶在天际。
谢堰心仿佛被什么触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令他很陌生,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快又挪开视线,闻她气息不稳,眉头一皱,“你中了春药?”
容语闷声点头。
谢堰一时怔在那里,一个被下了药的小太监,该如何是好?沉默片刻,他缓步踏入竹林,蹲了下来,去探容语的手。
容语警觉地把手抽开,“做什么?”
细竹摇曳在他面上打下一片暗影,谢堰微愣,解释道,“我略通医理,给你把脉。”
容语岂敢,她身份多有不便,也不知谢堰医术到何等地步,倘若被他发现女儿身,又成了攻击太子与刘承恩的把柄。
谢堰在她眼里,是不折手段的权谋者。
她不敢大意。
她避开他的视线,涩声道,“多谢,不必了。”
恰才听到谢堰脚步声,她担心五皇子的人寻来,连忙将银针给抽离,眼下谢堰在场,她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掀衣扎针,只能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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