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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找出活法,你看我,是不是?”
于曼颐点点头,从桌子上把她退回来的钱放进衣服,便打算起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回头问:“那个玩意是……”
“走!
走!”
老板娘骤然动手轰她,“半大姑娘不懂人事,走!”
不懂人事的半大姑娘于曼颐只能坐着马车从布店回于家,思考了一路那个玩意是什么玩意,想到最后也一无所获。
且直觉告诉她,虽然老板娘质问她三妈没和她说,但她最好不要向三妈咨询这个东西。
不过老板娘有一句话倒是很启发于曼颐:人这辈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然被退婚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很伤害到于曼颐,但如果因为嫁不成表哥,于家就随便把她说给别人,那她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了。
不说别的,就说那张毕业文凭。
她起初是想,表哥作为一个受过洋派教育的人,应当不会对她学画、甚至工作有太多抵触。
况且他这样的留洋学生,很难屈居小地方,不一定哪天就会动了去北平上海的心思——
但如果是另外一个没受过教育的男人来做她的丈夫,命运就变得十分难以预测。
以于曼颐对附近几位乡绅情况的了解,于老爷心思一动,把她说给游家那几位小少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真是……苦恼,十分苦恼。
于家这几日可谓是人丁零落。
二叔一家为了避开这场闹剧去寺里找他已经出家的大哥了,三妈在诊所,三叔则不知下落,据下人传闻是去了烟花柳巷逃避现实。
一时间,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于曼颐和于老爷进进出出。
与之一同的,则是宅子外愈演愈烈的传闻——
人人都说,于家的乘龙快婿在国外找了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谈起了自由恋爱,看不上他于家的二小姐了,连带着也看不上于家了。
然而于家在当地也是好几代的地主了,那女婿即便留过洋,总归也只是个学生,怎么会傲得看不上于家呢?那事情就有的说了,看来这于家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的光鲜,无法单凭家业叫女婿舍弃国外教职。
再加上当地商会也有传言,于老爷近来出手不比前些年阔绰,应当是去年几次生意场上失策,如今捏在手里的,只剩下那些田地了。
风言风语传遍了大街小巷,再加上于曼颐被退婚这件板上钉钉的真事掺杂其中,就更加难辨别真假。
于家的下人们不敢谈论这件事,于是静悄悄的大院里,就只有于曼颐下楼时木楼梯踩出的“吱呀”
声,一天响过一天,仿佛这房子也一天脆弱过一天。
于曼颐到后来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人面对不同的事,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应对。
例如当她意识到于家账簿上的亏空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问一问于老爷,自己所学的这点技艺能否派上用场,给于家减轻哪怕一丁点的负担。
正如她那日在上海所想:她是于家养大的女儿,于家供她吃穿用度十八年,她对他们终归没有积攒下太过深沉的恨意。
然而她的想法竟是如此的空中楼阁,游小姐死前看清的,才是事情的真相——
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是商量不来的,只有彻底打碎的,和重新塑起来的。
她在坟前的时候说她能懂,那只是她以为自己懂。
当她看到流连勾栏多日的三叔,带着那个替北方财主说亲的媒婆走进于家大门的时候,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
这道迎亲的唢呐被游小姐用命吹成了送葬,眼下,终于在大势已去的于家,又找到气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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