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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来,人世的离散太过容易,缥缈易逝,不如一场潦倒早醒的醉酒。
天涯各处皆是伤不尽的断肠人、折不尽的杨柳。
在那诸多的无常聚散之中,回首潇潇往事,多的是不堪重提的笑言。
有人当真,有人戏谑。
禄折冲口口声声念及少元山,不是要提醒白重景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不是要与他清算这多年来的恩怨情仇,只是想要他记起,当初他曾答应过自己的一句话——“往后你做妖王,我给你做将军!”
。
白重景低垂着头,漫天的星光明月落在他两肩,全是他挑不住的重担。
心绪宛如一本被翻开的陈黄书册,一页页古旧破烂的纸张上,全都是禄折冲拿血挥洒出的批注。
是无计的凄凉,与他依旧堪不破的迷惑。
白重景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每说一个字,便是将禄折冲的心血从那书册上撕扯下来,绞成纸屑,烧个粉碎。
他还是悲凉地道:“我只是觉得,而今你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不了你当初许下的承诺。
天下不一样了。”
他微微抬起头,还没触及对方的视线,又敛下眸光,依旧不敢直视对面的人,艰难地说:“……我不想再给你做将军了。”
禄折冲一阖眼,再不看他,拄着木棍,转过身,萧索地走入无边的夜色。
他长影孤斜,脚步一深一浅地在夜幕长河中跋涉,哪怕只是一段平地,而今的他也走得极为吃力,仿佛底下是数不尽的坑洼。
他脊背颤抖着,忽然对着无人的荒野大笑两声,当是对这荒唐世道的回应与嘲弄。
甩了甩手,压下那些无关的落魄与寂寞,尽力站直了身。
往后寒山川流间,真是他一人独行了。
白重景注视着他背影,复又朝前追去,挡住他的路,弯下膝盖,说:“但我们还是兄弟。
我最后再送你一程。”
他不由分说,将禄折冲苍衰的身体背了起来。
比他预想的还要轻。
这幅年老的身骨而今削瘦得像一阵风,白重景不将他背得紧些,甚至感觉身后人的重量。
禄折冲没有拒绝,手中长棍垂悬而下,轻敲在白重景的大腿上。
白重景走一步,直接落下泪来。
视野中的一双草鞋朦胧模糊。
“我也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求你出少元山就好了……”
·竹林被上空黯淡的绿光映照,仿佛萦绕着一层浅绿的烟。
苍翠的妖域如同天的影子,有着别于俗世的寂静跟冷清。
倾风手中卷着一截细草,听完默不作声,等周身光色暗了几度,后知后觉地冒出一句:“禄折冲是被山河剑砍死的啊?”
少年一拍座下树根,气愤道:“什么死?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说了我已经救下他了!”
倾风换了个姿势,别扭地道:“这么说来,他以前还挺是个东西。”
少年捏得手指骨骼清脆作响,冷笑道:“你瞧我现在像是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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