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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已经给到手里,于曼颐当然没有那个耐心等到明天晚上再看。
她又在地窖自己画了会儿画,后半夜终于回了房间。
油灯灭了连一炷香都没有,她再度爬起来将灯点亮,借着灯火逐字看清了纸里宋麒的字迹。
不多,只有五个:风筝高飞处。
风筝高飞处?
五个字没头没尾,再没更多的提示。
于曼颐把纸盯透了也没看出更多头绪,只看出来宋麒这笔字银钩铁画,比起学堂的老先生们也不遑多让,的确有几份功底。
然而他那句“想买几份买几份”
说在前,送她这张纸显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字体。
于曼颐从疑惑变成了好奇,又从好奇里生出一些烦恼。
这个宋麒不喜欢有话直说,总是和她卖关子,然后打她个措手不及,真不知道他这幅娴熟的做派是不是在其他女孩子那里练出来的——要么就是通读过世面上许多鸳鸯蝴蝶派的小说!
于曼颐怀揣着这样的烦恼,气冲冲地睡着了。
她这宿熬得太晚,第二天起床也晚,甚至错过了于家共同的早饭,还是方千给她从厨房要来两块点心。
她匆匆忙忙地上了车,发髻都盘得没有平素整齐。
结果她发现,她竟然还不是来得最晚的——车夫的吆喝声都响起来了,宋麒竟然还没上来!
她忙不迭开口:“哎,我们等——”
“宋麒有事,”
方千忽然制止了她,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今日我替他再代一节课,他早就出去了。”
“他去哪了?”
于曼颐神色惊讶,毕竟他们昨晚还在地窖里见过,他并没有提起今天要外出。
“他没告诉我,”
方千说,又反问,“所以也没告诉你么?”
宋麒对她卖关子,对方千也没说全部。
于曼颐慢慢意识到,宋麒这人做事情习惯独来,成则是他人之功,不成则留给自己再想他法,就像他先前让同学带姨太太离开而自己从游家脱困一样。
她低下头,心想,等宋麒这次回来,她要告诉他,他不必事事独来。
到了学堂,游小姐照旧没来,除了她,又有几个学生今日也告病了。
于曼颐听见学生们在传,最近变天频繁,本是夏令时节却总有寒气,有好多人都生病了,且这次的病是有一些传染性的。
因此上课的时候,方千特意与大家科普了一些常识,即这种季节性的发热感冒是靠呼吸传播的,大家如果实在担忧,可用布料遮掩口鼻,这个是科学。
而民间盛传的饮用石灰水预防则是迷信,是万万不能信,也不能践行的。
扫盲班办了两个多月,这些上海来的学生已然在当地建立了威信,人人都把他们所说的话当做真正的“科学”
,并时常用这些话敲打外面的愚昧乡民,显得自己站在了知识的高点,很有威严。
“知道了,方老师,”
学生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便有人高声应道,“我们也把你这话往集市上传一传,叫大家别信那些教派满口胡言,一碗石灰水敢卖三块大洋。”
“好,大家务必传快一些,也将这传染性说得严重些,叫大家多加小心,”
方千说着,眼神在于曼颐身上落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免得叫更多人受蒙骗。”
方千今日很忙,上了第一节英文,休息一会儿便又替宋麒上了算数,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立刻抱起书包从教室逃跑,仿佛只怕被人抓住答疑,让本就冒烟的嗓子再说更多话。
游小姐抱病不来,宋麒下落成迷,美术课已经停了,今日连方千也被累得逃了。
于曼颐将头埋在臂弯里,忽然觉得三妈那句话,或许真的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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