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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气最暖人心,叶轻舟一身素衣,圆领袍领口敞开,露出白麻中单,发髻是中年男人常梳的样式,还带了一顶小巧的斗笠,是他找人特意做的,遮阳不挡雨,帽檐很低,但能挡住大半张脸,隐蔽性很好。
进了城后,雨停了,叶轻舟索性收了伞,放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天街还是那样热闹,大小商贩,各色行人,络绎不绝。
叶轻舟越往前走,越感觉自己被喧哗声淹没,这种久违的熟悉让他倍感舒服,他买了一块糯米糕,不顾热烫,边走边吃,好不快活!
走到安业坊附近时,他知道快要拐弯了,往西再走一段就是光德坊。
走了这么久的路,自己竟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越走越兴奋。
等过了安业坊,他想继续往前走时,人群忽然攒动,都朝着西边看过去,且知趣地退到道路两侧,让出中间的路来。
众人抻着脖子看,发出细碎议论。
不远处从西边方向悠然驶来一架马车,四匹白马高大矫健,一看就是良驹,车子的造型也很特别,镂雕精致,十分宽敞,没有围挡,只支了阔大的顶棚,绛红色车顶垂下万千流苏,每一条流苏坠着一颗琉璃水晶,像千万滴水珠晶莹剔透,随着缓缓车步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
车上端坐着穿着大红锦衣的两人,男的清瘦白净,目光淡漠,棱角分明,只默然盯着前方,不为旁边景致所动。
女的体态丰腴,举止优雅,面若桃花,发髻上的金钗玉饰一看就十分珍奇昂贵,她时而微笑着朝众人挥手,看上去心满意足。
马车缓缓而行,越来越近,叶轻舟想躲,却挪不动脚。
近旁的人多,有人道:“怪不得雨停了,原来是定安王接陆家娘子回府定亲呢!
天意,喜事啊!”
“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什么男才女貌,我看定安王这样貌,怕是最美的女子都比不上!”
……
叶轻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遇见他,他捏紧手里的糯米糕,把头低下来,默然等着马车过去。
可他的心砰砰跳不停,他感觉呼吸也不顺畅了,是的,明知道李佑城就在眼前,明知道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可叶轻舟还是强迫自己压低脖颈。
不是因为不想他,而是怕见一眼就收不回去了。
有好事者推了推叶轻舟,问:“你怎么不抬头看啊,这可不是咱小老百姓能有机会见的人,要不是这陆娘子执意要坐敞篷马车,咱能一睹定安王真容?”
叶轻舟听得愣怔,刹那想到也许自己低头的样子太过显眼了,反而欲盖弥彰,于是迟钝地抬起头来,一点一点,望向那个方向。
马车上的他,皮肤白,穿红色衣服很好看。
叶轻舟微微弯了唇角,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车子不算快,两侧还跟着一排步行的侍卫和婢女,等快到叶轻舟跟前,侍卫急促着开道,众人再次退后,他旁边有小娃被绊倒哭起来,哇哇的,很引人注目。
李佑城闻声,往这一方向稍稍侧头。
对上了叶轻舟的眼睛。
——只是一位上了年岁的郎君,眼角耷拉,满脸皱纹。
可他为何,在流眼泪?
067.赤诚
叶轻舟慌乱低头,拿手压了压帽檐,急速转身,暗自提醒自己,今天就算挤破头,也要挤出去。
糯米糕被他捏得不成形,他低头看了眼,索性一口塞进嘴里,使劲嚼着,可还是止不住泪水,泪珠儿粘着黄粉从脸颊滑下来,也变成黄色的了。
他忽然想到刚才的马车上缀了琉璃水晶,那么美,晶莹如泪,如此贵重的东西,缀了整整一圈,该是花了重金。
想来,他们的定亲宴也相当奢华吧。
他使劲敲打自己的头,心里怪道:“许清如,别瞎琢磨了!
别哭得这么廉价!
你与他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感情的事要当断则断!”
叶轻舟挤出去后,死命往西跑,沿小路跑,他不敢保证李佑城认不出她来,所以要抓紧时间回家,否则功亏一篑。
等跑了一段时间,他往后扭头,人群那里并无异动,该是没发现什么,于是轻叹气,脚步慢下来,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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