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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觉苦还没等来吕布死讯和赌约的讫成,便打定主意,要离开毋极远游了。
他告诉季蘅,近来夜里常做噩梦,梦到宛城那场火,也梦到了浑身是血的典韦将军。
季蘅至今还未梦过任何有关战争的场景,或许因为她一直住在毋极,这里非常安宁,远离纷争,平和得就像世外桃源。
“你要去哪里?”
头仰得有些累了,可她很开心,她的青雁吃住了风,扶摇直上,正自由翱翔在高高的天际。
孟觉苦思忖半晌,答:“可能先回家看望阿母,了结一些旧缘。”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笃定道:“当然。
这条命是孟父孟母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往后该我奉养他们。”
季蘅坚信这并非虚与委蛇的遁词,他说要离开,意味着暂离一阵子,如果哪天什么也没说就消失了,那才是真正的永别。
“你梦到典韦了。”
“是,将军生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叫人很难忘干净。”
“听闻曹司空把他的尸首葬在了襄邑。”
“我会去敬三炷香。”
季蘅目送属于她的青雁越飞越远,都快变成一个黑点了,看不太清,心里是既高兴又羡慕,喃喃道:“我也想去。”
“你还小,现在恐怕不能。”
“但总有一天吧。”
她最后惆怅地朝对方笑了笑,孟觉苦的腰间正系着自己亲手打的灰蓝宫绦。
“这次我就不亲自送你出城了,我实在讨厌分别。”
青雁的盘轮握在自己手里,哗哗哗,转动得欢腾。
“飞得够远了,双儿!”
缦双连忙拿了把剪子过来,熟练地将丝线绞断——大家都管这叫放晦气。
那风筝仿佛化作了真鸟,在蓝瓦瓦的天空悠悠转溜了好几圈,才往下落,最后消失在茫茫山野那边。
孟觉苦也像只鸟儿,很快飞走了,他平时就是那样的岑寂,他的离开好像并不会给霁风斋带走什么,大抵就像从池塘里舀出一瓢水,从荒漠中吹走几粒沙。
季蘅还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重新感到孤独,时而思念这位朋友。
不过,生活仍在继续,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最近的风刮得好大,她贪凉,午后垂足坐在廊前石阶的蒲团上,慢慢啖完一盘柿饼。
障子拉得半开,左右各悬了对镂空花鸟银薰球,兜有温和安神的檀香,细宝贴心端来一小卮温过的杨梅浸酒解腻。
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几棵老乌桕,红艳似火的树叶在空气中哗哗作响,听起来像春雨淅沥,亦如冬日围炉里木头的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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