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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窜出一个人,他听到重物坠地的闷,别人还在发愣,他确信一切都是真的,撒丫跑过去,一把推开李建木,“一边去,你不觉得碍事吗?”
这个人有名号:二土匪!
刘长根生猛,长得高大粗野,胡须是长野的茅草,只要不是冬季,喜欢坦胸露乳,力气大,脾气暴,打仗象过年,石云生干队长,拿这种人没办法,冬季感染上风寒,且年岁大了,有哮喘,最近爱咳血,这是某种不祥的征兆,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说破,乡野之人,还有一寸厚道,虽虚,手指能戳破,可没人戳,他这是要和阎王爷亲嘴,有经验的人看过石云生,摇头叹息:这是好人不长寿呀!
这不是诅咒,而是几十年看惯生老病死人的经验,出奇地准。
刘长根把锈迹斑斑手榴弹撕扯庄稼擦擦泥,往肩膀头上一扛,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回去。
李建木也不言语,拍拍手上泥,弯腰拾起刟钩,准备继续劳动。
“二土匪,你要干吗?”
“不干嘛,带回家玩玩,不可以吗?”
他对名不正、言不顺的队长李宜忠,根本没看在眼里。
“难道你没听过唱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一切缴获要归公!”
“听说过,可是你算哪根葱?石队长他老人家还在,你只是代理,什么叫代理?临时负责,再说,在社员会上,你这个代理不还没通过吗?你真以为你转正了?我们承认你了吗?”
“我要你承认?我是贾副书记亲自提拔的!”
“梁书记提拔都不作数,李会计投你的票了吗?贾云贵副队长举手了吗?贾云跃保管员点头了吗?田大记工员认可了吗?你人五人六的,站在人堆里不干活,象个地主家监工,专门贼眉鼠眼看大姑娘小媳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骚公鸡一只,你的骚筋从你的蛋上,通到你脑门上,你要能干队长,我至少也是个大队副书记!”
“刘长根,别蹬鼻子上脸,小心那玩意儿把你炸了,虽粉身碎骨,却轻如鸿毛,你要是固执己见,我让大队基干民兵押你去三木公社,把你交给刘子凡书记,此刘非彼刘,八百年前也许你们是一家!”
“你以为大队民兵是你家家丁,民兵营长陈仲秋听你吆喝?要交也不能交给你,我信你不过!”
“那你交给谁?石云生?他要是眼一闭腿一翘,你是不是还要送到坟墓里?”
“不是不可能!
一臣不保二主!”
“哟呵!
你是岳飞几世孙?你要是改了姓‘岳’,我就信你!
改是不改?去家问你大!
我估计:老家伙一刟钩刨你仨窟窿,能耐得!”
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石桂梅正扎在人堆里干活,全身痉挛一下,象电击,她是石云生最小的女儿,是石云生掌上明珠,在她未能借前面哥哥姐姐们之势发迹之前,就是个地道的农民,后来发奋图强,成了一名主刀的医生,这种变故,是有原因的,她当时没有吱一声,闷头干活,谁说厚德只载物?也载人,三十二年之后,石桂梅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就在李宜忠身体上割来割去,且是李家花了大价钱,请人家割的,术后半年,一命呜呼,一口发黑的血喷在地上,象一朵紫花,特别绚烂,命数,无法抗衡。
那种血色,暗红带黑,不用掺水,可以直接染在棺材上,锃明瓦亮。
“算啦!
兄弟,给我个薄面子,他会杀你锐气祭旗,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灯!”
贾福生脸儿贴着刘长根,“小人正得志!
子系中山狼,得志更猖狂!”
在他肩上拍一走开,声音太小,别人听不见,快走几步,笑笑,大声说,“李队长新官上任,这头一把火烧得太旺,烤人,给个台阶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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