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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暸望塔特地送过来的,他的身体状况和各项信息暸望塔都比我们知道的更清楚。
"张枢监苦笑了声,有口难言地看向对方:"这么说能明白吗?"
"那为什么…"考核员正心里莫名地说到一半,突然像恍然大悟似的紧急止了话头,刚还布满赤色的脸瞬间煞白。
"哦,哦。
"他干涩地笑了笑,一时口中像磨了块沉石,绊着舌头什么话也无从道出。
他从兜里摸了根烟,连火都忘记点,就那么叼在嘴里怃然出神,眼睛不知道该落去哪,只能又看向屏幕中正涉水而行的兰秋年。
兰秋年就快穿过河水了。
冷得浸人,寒意流经体肤血肉,占据山头一样冲刷起他的体温。
这还是他特意寻了处水浅的路的后果,脚下冰凉水束正好淹过他半条小腿,薄裤子湿涔涔地贴到腿肚上,令他孱弱的身体连连哆嗦。
他甚至生出即将化为冰块冻在河里的错觉。
来对岸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所在的初始区域大型动物太多,兰秋年担心一个不小心着了道。
虽说那都是借助混乱时空投影而成的假货,但哪怕心知肚明这一点,被一张血盆大口当头咬下也总归不会好受。
所以兰秋年准备走过这条河,到草盛林衰、动物小巧可爱的对面去。
河路太宽、底滩又淤沙滑脚,一步一步行过去必须小心翼翼、慢如龟爬,便等同经受一场冷针砭肤的凌迟刑罚。
被加工过的世界就是很容易让人失去对空间的基本判断,决定过河前兰秋年压根没发现这条路有这么长,以蜗速艰难跋涉了十分钟,眼前还剩四分之一的未尽征程。
兰秋年实在冷得发痛,却不感到后悔,更不想掉转马头往回走,且不说他此刻的位置离对岸远比回岸要近,他的目标就是拿小型动物开涮赚积分,那路难走也好,水伤人也罢,他就是一门心思地要将企划实现。
不过…
既然这片空间不是尽然真实的,那将精神稳定带的效果调小,所受到的触感是否也会随之减弱?
兰秋年心神一动,眼孔淬亮。
他无疑是个实干家,想到哪做到哪,当即控制着触须减轻连接程度。
果不其然,一秒前还凄神寒骨的刺痛就消失了大半。
与此同时,一种缭绕雾气似的感觉在兰秋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四裂的时空与惨暗的火光,悬河注火一般侵吞他的意识。
精神变得迟钝了,但又好像凝练异常。
他好像做错了,弥天大错。
兰秋年费力地辨别出这种朦朦胧胧的体感,低头略瞟了一下稳定带—烁映出昏昏淡淡的白光,如同危机预警。
跋出这一路寒水、跨过这一道大河,到险秘未知的对岸去,这是他必经的道路。
他皮开肉绽地从禁塔的余烟中挣出身子,还要试离浩浩无际的泥淖,贪图一隅能容纳他大口呼吸的世界。
这种即将坠溺于淆乱时流的错觉,兰秋年以前也常常有。
所以他又开始发怔、不可抑制地想:离他想要的未来还要经过多少道激浪涌潮的湍河?他不知道,于是只好固执地任由自己陷进危险,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他甚至又将稳定带调松了些,放纵更加显著的迷失感。
兰秋年逼着自己继续走。
—他一生能回头的机会很少,不敢浪掷在这模拟场中。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困境都克服不了,那009的险况丛生他又该怎么对付?那留给他的生命还剩多少,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他就要死去,那他受过的苦恨、咬牙捱过的无数黑夜白昼,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在自虐。
兰秋年扯动嘴角,露出抹如同劣质水笔一挥而就的生硬笑容,他的步伐加快,有种奇异的平衡,堤岸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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