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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浮誉也急道,“你快歇歇吧。”
他看燕拂衣的倦色掩都掩不住,以凡人之躯越级斩杀妖物,燕拂衣这么个身体状况,再这样过分透支,只会让他伤得越来越重。
可那是那么说,眼下情势,哪有余裕歇息。
村民们哄哄乱乱,扶老携幼,最终还是决定往漠襄城逃。
漠襄是距离老塘村最近的,有修仙者庇护的城池——今天早上,老关夫妻俩载着一车石竹藤,便是去漠襄售卖,燕拂衣心下隐忧:他们早上出发,恐怕正在途中撞上妖魔出世,无人相护,怕是凶多吉少。
此外,漠襄城也并非绝对安全,如今天下大乱,城能不能受得住,得看镇守的修士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他反握住关小花的手,却什么都没说。
往漠襄城的路,燕拂衣带着老塘村的村民们,走了一天一夜。
一路上当然不太平,这些凡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妖魔,昨日还安详太平的世界就像迎来了志怪故事里的末日,河流干涸,大地皲裂,甚至有赤红的巨鸟在长空尽头展翅,身影遮天蔽日。
死亡就像紧追在身后的猎犬,但凡脚步稍缓,都仿佛能感到喷在后颈的嗅息,路上遇到的村庄处处是惨烈血腥景象,妖魔肆虐后只留下残肢断臂,鲜血将土地都浸成赤红。
可燕拂衣单人独剑,竟也就护住了他们。
开始的时候,每次路遇妖物、邪修,村民们总要心惊胆战,挤做一团,在那些超越他们认知的危险面前甚至拿不出睁眼的勇气,只瑟缩着引颈就戮。
可那前些日子被从山中救下的黑衣公子,只沉默着护持在他们周围,一刀,又一刀,斑驳的柴刀卷了刃,再随手捡起锄头、火钎,乃至从对手那里抢来的剑。
他几乎不说话,却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墙,除了他自己,没再让一个人受伤。
天再亮时,时刻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几乎就成了习惯,村民中的青壮年亦开始壮着胆子,捡些趁手的武器,自发组成一队,跟在燕拂衣身后警戒,扫除漏网之鱼。
这么一路进入漠襄城时,又是深夜。
众人早疲惫不堪,可行在城下,看到高大的城墙上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仍不免惴惴不安。
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逃到漠襄城好像并非意味着高枕无忧。
城墙到处是坍塌损毁的痕迹,已变作暗红的血迹喷溅到半城高,城中也随处可见哀哀惨叫的伤员,家家关门闭户,街头巷口还能看到未及收拾的、残损的断肢。
曾给燕拂衣开药的赤脚大夫老青头探头看看那些模糊的血肉,面有菜色。
“这些,是曾经中了毒的人。”
小花的阿婆颤巍巍地说:“那青云观的仙长们,不是连死人都能救活吗,怎么会…”
“得啦,他们自己都逃不活咯。”
嘶哑破败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墙角那一堆破布一样的东西,下面居然还盖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乞丐。
有人壮着胆子反驳:“你说什么呢,谁不知道神仙刀枪不入,长生不老!”
那乞丐没力气地笑笑,不说话了。
负责接纳难民入城的兵丁把老塘村的人带到一大片空地,那里已经临时支起简易棚屋,附近村镇涌来的避难者乌央乌央涌着,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关小花抓着阿婆的手,看到大哥哥与管事的说了几句什么。
她们被安排到还算干净的角落,关小花支棱着脖子,到处寻找大哥哥的身影。
可她还没找到,就在骤然放松后涌来的浓烈倦意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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