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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色沉默如水。
天气难得变得温和,与平凡的冬日没什么不同,稀薄的月色略显艰难地洒进屋内,即刻便被暖黄的烛光吞噬。
烛火愈燃愈旺,火舌攒动,互相舔舐,隐约有覆灭整个屋子的趋势。
刘长柏焦急地来回踱步,额上渐渐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心里直犯怵——他派出去的刺客竟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此刻换了一身华服,绣着的牡丹龙纹张狂得晃眼,几乎布满了每一寸衣料,细密的金线在烛火的衬托下流淌着壕无人性的霞光。
金器玉饰一股脑地堆在身上,走起来当啷作响,比暴发户还像暴发户。
他下意识地去抚腰间的玉牌,试图用冰冷昂贵的触感让自己心安,却摸了个空。
刘长柏手扶在腰间,冷冷地往窗边看了一眼。
方才服侍他的侍女、小厮现在个个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排成整齐的一排,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他突然发难。
他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平时替他整理着装的小丫鬟不见了。
那个小丫鬟……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长柏:“来人!”
“主人。”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她大概刚从外面回来,气息有些乱,音色里还带着微凉的寒气。
正是那擅离职守的小丫鬟。
刘长柏“唔”
地应了一声,几乎忘了要找她麻烦这件事——他对这声主人还挺受用。
平时只有他跪拜喊主人的份,别的手下都喊他掌柜,如今被青葱少女用柔和清冷的嗓子喊一声主人,他感觉骨头都酥了。
待她走近,他才把她看清了。
他的侍女众多,能入眼的却不多,但他对她有一点印象深刻,不是因为脸,而是因为,她太瘦了。
瘦得营养不良,像只病猫,看着有点晦气。
眼前的人弱柳扶风,身体因为寒冷微微发抖。
她穿着侍女的统一服饰,颜色已经有些发旧。
那衣服上血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破了口子,隐约能看见下面雪白的肌肤。
“主人……”
这一声隐约带了哭腔。
这一声哭腔隐约唤回了一丝神智,刘长柏皱了皱眉,厉声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说。”
谢姜芨抹了抹因眼眶干涩硬逼出的泪水,一抬头,与窗纸外一双匿于黑暗中的红瞳遥遥相望。
信鸦停在屋檐一角,双目血红,眨也不眨地盯着室内人的动向,一身黑羽完美融入浓稠的夜色里。
触碰到谢姜芨的视线,它微微缩了缩脖子,利爪百无聊赖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极小的破洞。
南海龙王遣它去傅家送信,不料人去楼空,傅家如今只剩破碎焦黑的空壳,到处散发着死亡和焦臭的气味,甚至无人敢打扫。
几经辗转,它循着傅家人的味道找到了傅堪,勉强将消息带到……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它受了伤,原本打算养好伤后就告辞,谁料两个时辰前,一人一狗将它按在桌板上,扼住它死命挣扎的喉咙,强行喂它服下了傅堪的指尖血,与他绑定。
他们从此血脉相连,可以通过某些固定暗号进行精神交流。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以为可以光荣退休的黑乌鸦长长地叹了口气,哀怨地将头靠在了窗纸上,一边监视任务目标,一边发出低低的“嘎嘎”
惨叫。
谢姜芨泪眼婆娑地挪开视线,看着刘掌柜皮肉松弛的脸,内心闪过大段大段的鸟语花香。
她抖了抖过分宽大的袖子,里面藏着的东西随着她的哭声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手指、眼珠、指甲盖、鼻梁骨、碎布料……以及,半块裂痕明显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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