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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市集繁忙,他们总能找到些活做,顺利活下来。
夏夜苦短,入睡后不过两个时辰,天色便逐渐昏白蒙昧起来。
时节不太平,众人平素都起得很早,只是前夜开怀,睡得香甜,小昭猛然睁开眼睛时,房中的乞儿还一个都没有醒来。
她敏锐觉察到,手边的短剑正在发出幽微的共震声——有人在不远处急切乱跑,留下了一串混乱的脚步。
她最初以为是晨起有事的平民,可那声音沉重急促,更似奔逃。
尖叫声、妇人哀嚎、孩童哭闹,在稀薄的清晨混作一团,随着声音的逼近,小昭终于确信,有强盗侵入了里坊间!
当今时节,流寇遍地,甚至有不少平民为争一口|活下去的粮食就地落草。
黄鼬要做的是义匪,但现实中多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前朝,洛阳周遭坚壁清野,外城只余一片废墟,本朝虽已将其重修,可里坊边缘不过是些毫无抵挡之力的篱笆。
太平年间,官兵上门征粮征兵,踹倒了一半;乱世将至,四野盗匪劫掠百姓,又踹倒一半。
居于此处的洛阳平民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巡守的士兵——劫掠里坊乃重罪,追捕到不必审讯便可就地格杀。
可士兵呢?这样大的动静,为何不见追兵?
小昭趴在断壁的边缘,往外看了一眼。
不,不是强盗!
她眼睁睁地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手持环首刀的大汉一脚踹塌了屠户垒的泥墙,像抓小鸡仔般抓起了墙后惊恐万分的孩子。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霎时袭入她的脑海。
在韩氏的两年,其实她很少见到冯凭手下的胡兵,他们或是在宫禁深处,或是在内城外,极少出现在御道上。
洛阳士族对其颇为不满,几次上书,要冯凭将其驱逐回雍凉之外。
前些日子,小昭还隐约听黄鼬提起过——站稳脚跟后,冯凭终于翻脸无情,开始清算手下的胡兵。
他先是罗织罪状,将其中颇有威望的将领斩杀,随后颁下御令,不许在洛阳见到胡人面孔。
城郊的乞儿中原本还能见几个逃难南下的胡人孩童,后他们被官兵捉拿殆尽,卖与各处为奴。
有不少士兵借此牟利,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墙外的胡兵,恐怕就是前些时日大追捕的漏网之鱼!
他们一家家、一户户地闯入,掀开每一张床榻、敲碎每一个瓦罐——就如同当年劫掠村庄以充军用般,他们劫走每一枚钱币、每一粒米,屠杀反抗的男子,将他们的妻小掳走,放火烧屋。
“快跑,”
小昭咬紧颤抖的牙关,对身后刚刚醒来、尚还茫然的众人喝道,“快跑,快跑啊!
!”
黄鼬如梦初醒,翻身背起离他最近的阿树,从这残破房中的另一侧越墙而出,狂奔离去。
小昭拽着几个年岁更小的孩子绕过断壁,还没跑多远,便迎面撞上了一个比她高一头的胡兵。
那胡兵一眼看见她,咯咯笑起来,胡须颤动,抖出一串她听不懂的怪话。
小昭转身欲逃,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提着后颈拎了起来。
她只能朝后猛踢一脚,向跟随的几人大吼:“走!”
“阿姊……”
“不要管我!”
所幸这胡兵抓到她后无暇多管,任凭他们钻入屋墙的裂缝中逃之夭夭。
他像打量猪肉一般打量着她,见不远处的同伴扛刀而来,还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小昭死死攥着后腰处的短剑,恍然想起,当年在东苑,她也是这样狼狈地落于人手。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手无寸铁、忘记反抗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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