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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罗葛拢着袖子,斜倚在栏杆上,接着说道:“……当初指使人冲撞行人的,原是宫里太后娘娘那位‘义兄’,如今称作乐江侯的。
此番三司会审定谳,已改判乐江侯去职革爵、全家流放。
听闻官家也有意将乐江侯家中抄出的财帛用于补偿当初被牵连丧命的百姓家人,只怕不日便有旨意下来,这对沈娘子一家也算是个慰藉。”
药罗葛对沈渺行了个礼,说道:“当初这事儿在先帝朝,无人敢提及,如今也算事有转机。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如今能真相大白,令尊令堂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为了此事,也该恭贺沈娘子。”
沈渺却默然,她远眺百舸争渡的汴河,嘴角扯出个冷笑。
人都死了三年,如今才来充青天老爷,早干嘛去了?
沈父沈母若真是在天有灵,得知真正的大姐儿已殒命金陵;济哥儿、湘姐儿又曾被亲长兄一家磋磨得蜷缩在废墟里,只怕变作厉鬼也要回来索命吧?
她低头萧索一笑,又抬头看向药罗葛:“这样的辛密之事,市井里一点儿传言也不曾听闻,想来宫里瞒得滴水不漏,药罗葛你哪来的消息?”
汴河上龙舟鼓点震得一旁的茶案都微颤,药罗葛抹了把络腮胡上的汗珠,压着嗓子道:“人有人道,鼠有鼠道,这事沈娘子只管信某便是!
至于为何沈娘子没有听到风声,自然是因为这件事,上头本就不愿声张,你想想,乐江侯是何许人也?为了顾及太后娘娘的脸面,连审问缉拿都是悄悄做的。
只不过啊,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事儿,如今各大牙行都知晓了,乐江侯夫人正急着脱手陪嫁的十几间铺子。
若不是侯府出事,她又怎会如此?”
药罗葛又一笑:“信不信由沈娘子裁决,但某的话便放在这儿了。
这乐江侯八成会领个崖州司户参军之流的虚职,全家体体面面地离开汴京,全了世勋贵胄与太后娘娘的脸面。
但其实啊,他们之后是要被禁军一路押往崖州的,从此看管起来,永世不许回京。”
沈渺的眼眸闪了闪。
他方才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说起沈渺爹娘的案子,看他那样子知道的还不少呢……且不论他如何知晓的,但沈渺听着听着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了,忽而抬眸直视他:“康记那两层小楼的东家不会就是……”
“沈娘子好聪慧,”
药罗葛捻须微笑,“那正是乐江侯夫人的陪嫁之一。
出嫁女的嫁妆不在抄家之例。
如今乐江侯的爵位被革了,一家子都要迁到崖州,这一去只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那乐江侯夫人才会急着要变卖汴京城里的家产,好多换些银钱傍身。”
“乐江侯夫人是急售,根本不在乎亏不亏了,她只想早点拿到银钱,因此要求现银。”
药罗葛急得额头冒汗,“她将十几二十处田宅托付给了汴京城好几家牙行,谁先卖出便跟谁定契书,沈娘子,这样的大馅饼,你可万不要错过了!”
沈渺沉吟片刻,眼眸闪动:“多少?”
“两千五百贯。”
这下便清楚了。
怪不得药罗葛这么着急寻她。
价格的确让人动心!
但以她对药罗葛狡猾秉性的了解,哼,这一定不是最低价!
当初骗九哥儿的钱她还记着呢!
而且,既然是急售还要求一次性付清所有的房款,便能筛掉不少找需要寺庙借贷的商贾。
那沈渺便也不客气地开价了。
“两千贯。”
沈渺眯起眼,“你只要能把价压下来,我立刻跟你签契书,现银过手,当日付清。”
药罗葛看着沈渺,沈渺也看着他。
“好,一言为定。”
药罗葛咬住后槽牙,一把擦掉了额间沁出的细汗,“我这就去乐江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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