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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无岐眼前一片的血肉模糊,但酆如归的眉眼却清晰得犹如有人正以浓墨重彩,一笔一笔地在他脑中勾画似的。
他不觉颤声道:“我不忍见你受苦。”
“嗯,我知晓了。”
不久,酆如归已将足跟的皮肉尽数从足骨剥离,至此,他足踝以下再无丁点皮肉,只雪白的足骨。
他未有一点迟疑,手中的匕首向上而去,一点一点剔去皮肉,一直到膝盖处,他才停下手来,将匕首往地面一掷,又取了原来用作防止他咬到舌头的那团软布,擦拭手指,他指上俱是鲜血,粘腻不堪。
接着,他整个人扑到姜无岐怀中,低低地吸着气。
他生得颜若舜华,纵然而今身染鲜血,纵然而今左足膝盖以下皆是白骨都无损他的容貌,反是为他增添了一份残艳,想教人将他摧残得更狠些,又想将他拢在怀中好生呵护。
从头到尾,他未曾喊过一声疼,但他一身的红衣却是被热汗湿透了,仿佛是方才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他羽睫上亦盈满了热汗,一扇动,热汗便会晶莹而下。
他一扑入姜无岐怀中,便将姜无岐身上暗青色的得罗濡湿了大半,热汗横冲直撞地侵入姜无岐的肌肤,烫得姜无岐的面色较酆如归都要白上几分。
酆如归身体瘫软,抬手摩挲着姜无岐的面颊,同时将姜无岐的食指吐了出来,气若游丝地道:“我无事,半点不疼。”
姜无岐低首一瞧,却见自己那食指完好无损,连齿痕都未附上分毫。
酆如归实在太过擅长忍耐了,假若不疼,他怎会流这许多的热汗?
但纵使疼得厉害了,酆如归都兀自忍受着,不肯伤他。
“我为你上药罢。”
姜无岐言罢,取过云研事先备好的仙鹤草、白芨的混合粉末,洒在伤口上。
疼到极致,便也不如何疼了,酆如归埋首于姜无岐怀中,神志略有昏沉。
未待姜无岐处置好伤口,跌坐于地的云研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站起身来,接过姜无岐手中的仙鹤草与白芨,又拿了细布来覆在伤口上,以吸收源源不断的血液。
铺陈于酆如归足下的细布已然吸饱了血液,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的血液了,无处容身的血液滑过细布以及细布上死去的层层叠叠的碎肉,自床榻蜿蜒而下,又在地面四散开去。
姜无岐以往惩奸除恶,从来都是一击毙命,除却那幻境中的血海,他未尝见过这样多的血液,且血液全数是从他怀中的酆如归体内流出的。
酆如归的血不会流干罢?
他一思及此,心脏疼得直欲爆裂,身体骤冷,如坠冰窖。
他慌忙垂下眼去,竟见酆如归双目紧阖,吐息微弱,立刻厉声道:“酆如归,你且醒醒!”
酆如归动了动眼帘,挣扎着睁开眼来,见得姜无岐一副焦灼不安的模样,不由得意洋洋地道:“你又上当了,你以为我死了么?”
他勾住姜无岐的后颈,拼命地仰起首来,半含着姜无岐的耳垂,倾吐着热气道:“我乃是千年的恶鬼,本就死了千年,怎会再死一回?”
他此言是用于欺骗姜无岐的,他确是千年恶鬼,但修出肉身后,虽恢复远胜寻常人,但有体温,有心跳,会流血,自然也是会死的。
姜无岐自是不信,但仍是顺着酆如归道:“是贫道多虑了。”
姜无岐不善掩饰,酆如归一瞧便知姜无岐不信,他并不戳破,只展颜笑道:“姜无岐,我倦了,你勿要打扰我,让我歇息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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