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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白大褂的大夫在跟前絮絮叨叨地说些话,坐在床边的少年在护士的协助下,又重新包扎了一遍身上的外伤,他动了动上了石膏的左手臂,表情怔忪得近乎木然。
“发什麽愣?”
少年闻声抬起眼,他先是瞧见了眼前那双擦得反光的意大利皮鞋,接著再慢慢将眼珠子上扬──那在记忆中显得过於锐利的双眼少了几分锋芒,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读不出的深沈,刀削似的脸部轮廓仿佛比先前更精致了一些,身上那量身定做的西装更能衬托出男人的高挑挺拔,让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今时今刻已经不同往日。
男人微微弯下腰来,伸出手在少年眼前玩笑似地轻晃,“想什麽?”
他等了一会儿,不听苏陌回答,又轻声问了一句:“怎麽不说话?”
脸上并无任何笑意。
相对於姚一霖,此时的苏陌脸上伤痕遍布,脸颊两边都贴著白色贴布,额头的棉花渗著黄药水,干裂的双唇微张著──这几天不论男人说了什麽,他愣是没发出一个音节。
姚一霖到底是没这麽大的耐性,他绕到苏陌身旁坐了下来,抬手拨了拨那头乱糟糟跟鸟巢似的乱发,语气不冷不热地说:“你大可以放心,我救你不是为了打听白长博的下落,你用不著这样防著我。”
男人一脸似笑非笑,他看了看苏陌的表情,被那连日来麻木的表情弄得也有些恼火,不由得凑了过去耳语道:“我比谁都清楚。
尽管你是他儿子,他实际上没把你当一回事,所以他就算是跑了,带走了一帮亲信,就是不捎上你一个。”
这一句话像是启动了少年身上的什麽开关。
他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发出了一声“嘎”
的破碎音节,脑袋还是低低地垂著。
那天,他被王邵群手下的人逮著了,接著就关在一个小黑屋里。
一会儿打一会儿踹,他就是把唇给咬破了,也一句话不提,然而事实上,他确实也什麽都不知道。
他只明白,自己得装、装什麽都清楚、什麽计划都参与,在这边能拖点时间就拖一点。
疼、冷、饿,这些少年都忍著,他紧绷的神经和坚忍一直到这一刻,因为姚一霖的一句话而溃堤了。
姚一霖似乎没预料到自己的这一句话会给苏陌带来这样的冲击。
他只是看著这原来毛躁闹腾的少年抖动著双肩,安安静静地把脑袋给拉下,反抿著唇,一双黑幽幽的眼挣得老大,但是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掉下一滴眼泪来。
他只是死死地瞧著自己的脚背,看著那掀翻断残的指甲,还有那还透著血渍的白纱布。
男人也跟著沈默了。
他缓慢地坐在少年的身旁,先是抬头看了看那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接著又转回头望向少年──苏陌还是保持著原来的姿势,像是一尊经历了漫长风蚀的雕塑,他几乎没办法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过去那活脱热闹的样子。
从一年多前和这个少年断绝联系之後,他并没有想到再见到苏陌的时候,这个少年会是这副模样。
但是……
男人探出了手,手指轻碰了一下少年的眼角。
那是干燥的。
“抱歉。”
姚一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就像是恢复了几天前苏陌刚清醒时的温柔:“我不会再这样说了。
刚才,是我不对。”
少年依然低著脑袋。
姚一霖脸上扬了扬苦笑,他有些迟疑地伸了伸手,最後还是搂住了那过分消瘦的双肩。
他的手原来只是轻轻地放在那里,然後不自觉地渐渐收紧。
将苏陌拉向自己的时候,姚一霖也有一瞬间的晃神,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动作太自然,亦或许这种熟悉的温度令他终於在这段不断变化的日子中找到了珍贵的踏实感。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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