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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没有!
辛鸾你可别以仇报恩……我哥哥没有!”
辛鸾颤抖着眼神一横:“那是什么?”
卓吾却顿时张口结舌,“是……是……”
卓吾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空荡虚弱过,他也是猛然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解释起。
他想说他哥哥从来没有过加害之心,他哥哥去岁好不容易才可以回家,他是真心想要在神京安居照顾他的,也是真心想要在神京领一个差事,无所谓年俸多少好好干下去的,他甚至年前还定了媒人要说亲,只因父母亲都去了,他想着为家里再添个嫂子,让自己家不必再那么冷清……可是他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他哥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风险,放弃了什么吗?
人说话最怕说一半真的再说一半假的,千寻师傅那一番话引导性太强了,他说的事情都是真的,而他说的假的,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来证伪!
·
千寻征意料之中、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局面。
辛鸾却看着卓吾满头的大汗,轻轻地、虚弱地笑了,“你不用这么费力解释的,何必做这么辛苦的事呢……”
他的目光在卓吾的脸上轻轻划开,静静地投在邹吾的脸上,平静道,“不就是想杀我嚒?可能你进宫的时候就开始这么打算了吧?那你真的不必这么麻烦,还把我带来这么远非要示一次众。”
辛鸾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他闭上眼,轻声道:“动手吧。”
万籁无声中,一切都飘远了。
千寻府外的府兵似已退去,隔壁欢天的喜事也琴消鼓寂,浮浪少年们面面相觑,迟疑地对着满地的狼藉和这走向莫名的局面,可是原本余怒未消的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也没有一个人动手,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
一片沉寂中,邹吾是忽然说话的。
他的声音有些滞涩,辛鸾闭着眼,一时间都没有听出那是谁的声音。
只听有人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知道你不会信。”
那声音好平静,平静自知得几乎哀伤。
他自问自答一样,又问了一句:“我要怎么告诉你呢?……我要怎么告诉你,不是每一个叛逆之臣都整日在想着大逆不道,我们也有仁心,我们也会恻隐,我们也是好生期待着臣行君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辛鸾眼睫一颤,忽地轻轻睁开了眼睛。
邹吾还在廊下。
他没有动,只是环抱住胳膊,靠上了廊柱,放空了一般凝然不动,垂头说话的时候,明明说着自己,却好像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
蛮古荒凉的黑色大地上,火把的亮光在他的身上分外地闪耀——那好像是第一次,面目模糊的邹吾,终于在辛鸾眼前清晰了脸孔。
“阿鸾。”
他喊他,静静地抬头,静静地看他,静静地说话,平静又悲伤,“我们林氏国也有小太子,也有王族。
十五年前,你父亲曾传令献玺不杀,我当时就在王庭,但他们还是死了,不是死于赤炎,是死于本国的宫乱……我一直想,如果当年也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一切是不是会是另一番景象……
“我六岁始作间,八岁始杀人,整整十年,我为已亡的林氏国披肝沥胆,熬尽心血,我用我最宝贵的十年为一个国家陪葬……往事不可追,可旧朝于我来说,恩怨早已两清……去岁父亲为天衍出征平定北方乱局,小卓和继母在神京,我便回京照料……我救你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天我在值房被人药倒,是听着一个内监的呼号惊醒,一墙之隔的天衍重臣明知主君有难,却袖手而观,我看不过去,所以救了你……我从未负过旧国,我做过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努力,可我也未负过天衍,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祗应宫禁四十二天,我领了你高辛氏一个月的供奉——可哪怕只有一个月,我也没有负过你父亲。
我救出了你。”
眼泪忽然于辛鸾的眼眶滚落,光影散乱的瞬间,他几乎要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
“你问我为何不说?……我不说,只是因为这世情就是这样艰难,往往最无私心的理由,却最难被人取信,我弟弟能看穿我的起心,我的朋友能,甚至我的老师也能……但我要如何对你说?说我虽是旧朝子民,却不是挟私报复,我只是想救你,看你家国颠覆,领你朝俸禄,就只是想要救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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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刚刚说的作间六年、行刺两年,都是实话,我没法否认……可是,人生在世,人唯独不可选择便是家国身世,你若问为何我与弟弟不同,我只能说,谁也不想那条艰难的路,那不是自己选择的,那只是因缘选择的。”
银一样的月挂在天上,邹吾的身边没有笑声,没有风声,只有天寒地冻的雪。
他对辛鸾轻轻说:“殿下,造化已弄人,您拿这个质问我,我哑口无言,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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