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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明韬沉默良久,松开手,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他将木符牌妥当收好,“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似乎有……”
季窈作势回想。
夜空中的云层淡而薄,月光浅得近乎透明,落下的华晕霭霭沉沉,却掩不住乔明韬眼中的探求之色。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她落定这句。
“什么?”
乔明韬眸光微怔,好似没听清,季窈却辨出他言语间的几分失调,咬定重复:“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月色清幽,和风骀荡,二人的交谈止于这句不知真假的告诫之言,季窈最先作别。
不大的宅邸,庭院却辟得开阔,庭中山石嶙峋,花草相映,一池清水潺潺,池中偶有几尾鱼嬉戏。
季窈沿着幽径不紧不慢往回走着,片片水影自她的面上悠然拂过。
青黛如弯月的眉,善睐似杏核的眼,朱唇皓齿,秀颈削肩,还有眉心鲜妍的、时而随光跃动的凤羽印。
她并不急着在乔明韬的身上探寻真相,乔明韬疑心太重,必不会轻信他人。
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一句半猜半赌的遗言,一心想要破解迷雾的人不止她一个,她能够确信,乔明韬定会再来寻她。
反观薛辞年这边,一整日的戏文听得他头昏脑胀,桌案上高堆的税册似要把他整个人压进去,他撑着额,不知是苦恼还是闭目养神,总之案角的膏烛是勤勤恳恳燃了一夜。
待得第二日,衙署的小厮端着早食绕过廊舍,推开房门,发现屋内空空荡荡,只剩烧尽的残烛一点,还有翻开半本的税册随风哗啦清响。
薛辞年早就跑了。
孙知远得知消息又气又笑,为官多年,他从未见过这等滑不留手的年轻官员,当即派人再度去薛辞年的宅邸请人——又扑了个空。
“往哪里去了?”
孙知远持着铰刀仔细修剪五针松的枝叶,声线平淡中带着习以为常的麻木。
衙役拱手回:“听人说是……上新月桥畔投壶去了。”
他讽笑出声,摇着头感叹:“我们一世英名的薛大丞相,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子锋你说呢?”
一旁的乔明韬不置可否,出言提醒:“大人,自京中调下视察盐务的官员,没有不先翻阅税册的,依属下所见,还是将小薛大人请回来为好。”
孙知远看他一眼,意会道:“你说的不错。”
他搁了铰刀,擦着手吩咐:“快去请小薛大人回司,这次若还是请不动,就直接抓。”
*
湖水碧波荡漾,漫起一层翠色的烟霭,长长的石桥横跨一湾绿水,桥边的芍药、月见、栀子等映在水边,清冽的草木气息与馥郁花香一并盈入鼻腔。
这繁花艺品并非植于泥地,而是由人采撷携市,专程兜售。
扬州人爱雅,投壶亦要在壶矢上缀带鲜花,增加难度的同时,让诸类花朵簇成一团,因此时常胜负两忘,八矢之下,投出来最为好看的,往往才是最为得意之人。
季窈不曾听闻过这样投壶的规矩,拥在人潮当中,望着薛辞年与一人来往相较,眼看就要投出最后一箭,人潮中不知为何不安的涌动起来。
人潮外隐约传来嘈杂钝响,急蹋的马蹄声重重逼近,慌乱的尖叫和呼喊瞬间爆发,四下激烈推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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