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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苏蕴宜看见他将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个唿哨。
嘹亮的唿哨响彻天地,几乎是转瞬间,地面传来隆隆震动,她想起那夜裴七郎率人朝她策马而来时的场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马蹄声!”
“不错。”
裴七郎道:“我为押运粮草而来,自然不会只带这三十侍卫。”
“示人以弱,不过是为了引出这位颇有名望的流民帅,褚璲。”
他话音落下,苏蕴宜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黑线,黑线所到之处,鲜血暴溅,残肢乱飞,无数人的惨叫声撕裂天际。
——相较于装备单薄的侍卫们,这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士兵们披甲持枪,胯下战马肆意飞驰,他们对上流民,直如虎入羊群,顷刻间就将原本涌动澎湃的黑潮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苏蕴宜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怔忪间,裴七郎已带着她悠然策马向前。
待他们缓缓行至战场中心,厮杀声、兵器相接声都已停止,只有将死之人哀哀的低嚎还在天地间回荡。
流民帅褚璲被侍卫五花大绑地压到裴七郎马前跪下。
此时离得近了,苏蕴宜才能细细打量这名凶悍异常的流民首领的模样。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中年汉子的模样,眉眼平凡,相貌普通,只有左眼下那块红色胎记最为显眼。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却能号令一众流民,与陆石打得不分胜负,险些就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蕴宜的注视,这流民帅淡漠地抬眼回视,他的目光有如剑芒,刺得苏蕴宜眼中一痛,可她硬是顶住了,不服输地瞪回去。
褚璲却已撇过头不再看她,转而对裴七郎道:“一朝不慎,败在郎君手下,褚璲无话可说。
只是这些追随我的流民,不过是听我号令混口饭吃,若非朝廷无能,他们也不至于此。
我甘愿赴死,还请郎君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裴七郎默然片刻,抬起了左手。
侍卫配合地举起了刀。
然而刀刃落下,却并未溅起预料之中的血花,反而是褚璲腰间的绳索为之一断。
褚璲和苏蕴宜皆是一愣。
裴七郎翻身下马,亲自搀扶起褚璲,“京口流民帅褚璲,褚珩章,勇冠三军、义薄云天,于江左素有名望,在下敬仰已久。”
褚璲站起了身,却只是狐疑地看着他,“我不过是一介流离失所的草民,你这样一个世家公子,如何会敬仰我?”
“褚璲,琅琊人氏,十三岁时琅琊为北羯所破,褚氏全族惨遭屠戮,你只身一人手刃数名羯人后出逃南渡,沦为流民。”
“二十岁时,你主动加入朝廷的北伐大军,每逢征战必奋力杀敌,很快便由普通士兵升为百夫长。
可惜魏氏从中作梗,北伐无疾而终,你抱憾退伍。”
“二十五岁时,你已在京口收拢近万流民,当年淮扬一战,北羯五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誓要将大锦疆土全数吞并,局势危如累卵之际,你带领麾下流民奔赴前线,拼死杀敌,损失惨重,事后却未得朝廷补偿一粟一米。”
“三十二岁时,你为羯人重伤,自以为将死时,仍高呼三声杀贼。”
……
“你如今三十五岁,年过而立,回望北境,竟已离家二十二载。”
裴七郎的声音消散时,褚璲,这一个健壮如虎熊,刀斧临头依旧泰然处之的汉子,眼目已然猩红。
良久,他忽然仰天长啸,大吼:“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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