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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弋是故城,离得近近,也不大。
青弋的疾控防疫站在青弋市郊,小且破旧,灰扑扑一栋三层小楼,像间名不见经传的乡镇卫生所。
门牌掉漆脱了色,“防”
字儿丢了半拉耳朵旁。
查HIV,必然是市里三甲好,检查周期短,误诊概率小。
只是何前不敢,工作,交际,他有太多的人脉在利南,稍有信息遗留,就得牵绊起周遭一片。
比起真得病,他更怕别人以为他得。
进了大厅再看,人居然不少,挂号窗口正排着两列十多人的队伍。
乔奉天让何前坐在塑料椅子上等,要了他的身份证。
何前给的犹豫,在口袋里再三摸索了半天,才递了上去。
“稍微等一下,没事儿的。”
乔奉天走前嘱咐了这么一句,何前只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跑。”
防疫站连墙都是旧的,结着层黄褐色的,水泡似的印渍。
何前托着下巴,看乔奉天矮巴巴的个头儿,挤在群灰头土脸的乡下汉里,平均比他要高出去半个头。
他拨动帽子下压着那层微褪色的头发,站的直直,又要踮脚向前倾身,一只手埋进过长的卫衣袖口里,预备着要听清窗口里护士正快速说着的什么话。
何前记得打小,郎溪的那些人就说他不像乡下的野孩子。
雪白的小小一只,麦田里撒丫子疯跑,跟在乔梁屁股后头,田埂子边上蹿下跳一整春夏,也不见黑那么一丁点儿——跟仙儿似的。
可一旦把凡的人跟不凡的事物做了逻辑不能自洽的联系,就难免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何前犹还记得他阿妈常坐在马扎上揪着一杆水灵的空心菜,戏谑又故作不经意地说老乔家丧,丧事儿一件件,哪知道是不是养了个丧门星。
就像理都在她嘴里似的。
何前少年时期,其实和乔奉天往来不多。
不一校是一说,那人藏着掖着,退着躲着,层层叠叠把自己包的秘密不透风,又是一说。
这个人,彼时是他少年记忆里的一个剔透的概念,因为他与人不同。
他轮廓乃至五官其实都是模糊的,唯独内核是澄明的。
一如他那时候的整个人,遮前不顾后,个性上的东西很多其实是一览无余而不自知,从头至尾都像是慌张无措的,又戒备警惕的。
他沉默着不语的那部分,却时刻有别离的隐约预兆。
以致那事儿弄得满城风雨无人不听说,再到他被人谣传说不堪耻辱,跳清池自杀,所有人在回神且把这么个观念之外的,天大稀奇的事儿消化成谈资之前,都不敢立刻点头相信;唯独何前一个人在心里笃定,乔奉天他是能干出这样事儿的一个人。
到现在何前都觉得他没变——他最最幽深的内里,无比纯粹,坚硬明净;他不逢人就展示的地方,始终天真的非黑即白,与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有关。
可也正因为如此,那部分才易碎易折,才动辄得咎。
何前以他为例,走他走过的反路,活的想块儿橡皮。
只是那人眼看着还在荆棘丛里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向前,他这条路倒像是得提前走到头了。
“走吧,上二楼。”
乔奉天拿着两张收据走回来轻声说,以为何前在慌,便弓腰在他肩上温柔似的拍了拍,何前抬头看他,他接着安抚似的笑了笑。
二楼冷清尤其,走廊也是黑黢黢的,昏暗也就罢了,触手的木栏杆也是凉的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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