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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只觉又恼又惊又滑稽,低头看着自己胡乱穿着披袄,手上又是雪又是泥,眨眨眼,终于噗嗤一下,轻声笑了起来。
事已至此,索性将水绿披袄往身前裹紧,就近坐在了廊下。
只听得水声响动,酒香四溢。
不装了?
见她一改往日端庄,多了几分爽朗,沈回风心中也不禁柔软了些,便也在身边坐下。
若云剑置于身侧,虽不露笑,但眉眼舒展,问:“见者有份,不知可否与斋主共享月下小酌之雅趣?”
哪知离忧回瞪了一眼,淡淡答道:“脑伤这才好几日?不可饮酒。”
她是仁医,虽可自损,却断不能带坏病患。
沈回风侧过身,趁这月夜昏暗朦胧,无所顾忌地看着眼前独酌的女子。
她不施粉黛,气色已比白日好了许多;未戴钗环,额前几丝碎发,青丝及腰,洋洋洒洒落在栏杆上。
抬头饮酒间,纤颈微露,喉中微动,红唇微启,睫毛微颤;月光流转,眼波荡漾,口吐仙雾,肤泛银光。
许久不曾吃酒,离忧嘴馋,连吃三大口,抬起手臂,轻轻抹了抹嘴,感受到身侧注视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沈回风忙挪开视线,假意赏着院墙上银装素裹的藤枝。
又觉不够妥帖,装作随意道:
“瞧着斋主气色好些了。”
离忧点头,也随意笑答:“本就不打紧,缠绵了几日,合该要好的。
幸而今日贵客带灵药来,自然好得快。”
沈回风挑了挑眉,眼神一动,却只敢在女子脸上一晃而过:“不知是何等贵客,竟有杏林斋没有的灵药。”
他倒警觉。
离忧看着沈回风,思忖片刻,无奈一笑,道:
“我若如实相告,怕吓着将军。”
沈回风抬头侧目,看着她轻轻昂首又饮下一口酒,徐徐道来。
“将军道我如何与无咎阁交好,我多年前得了这怪病,便是得无咎阁阁主传真气救下,才偷得了这几年。
否则,我恐早已曝尸山野。”
沈回风心中一沉,蹙着眉心点了点头。
——是了,自重伤昏迷,恍惚中只觉有阵阵真气送进他体内,这真气醇厚异常,所属之人必定道行颇深。
而她肉体凡胎,身量纤纤,如何能有此修为。
原来竟是得无咎阁阁主真传。
沈回风手中轻抚若云剑,心中思虑万千:这八年,孤身一人,究竟如何度过?
离忧见他面露愁容,低头不语,知他心中关切,可那诸多关切,皆因他已认定自己是他的故人。
如此想来,不觉喉中酸涩,道:“将军心中迷津,待时机成熟,自会明白。”
又顿了顿,将手中酒坛递了过去,轻声宽慰:“借将军一口酒,劝将军无须自扰。”
沈回风苦笑一声,抬手接过小酒坛,只放在鼻间一嗅。
酒香馥郁怡人,交织着青梅的酸甜,配这月下残雪,更显悠然脱俗。
不愧是她。
沈回风双手握着酒坛摩挲,却不饮,眼眸颤动,沉声道:“斋主可知,我已不是将军了。”
“八年前,我为……为旧友之事,触怒了先皇……圣恩浩荡,赐我皇城使一职,听候圣驾差遣。”
袭封、职位俱被革去——这句到了嘴边,却又何必道出,徒增烦恼?
身侧女子只裹紧衣物,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偏过头依旧抬头赏着天边新月,看不清面中神色。
沈回风叹口气,将酒坛轻轻放回女子身侧,低声道:“得杏林斋照顾多日,如今,也该回京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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