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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绡是曦族的,她的母亲因国色仙姿,容颜冠绝被曦族族长进献凌国成为美人。
而她,是凌国显帝的第七个女儿,于一众皇子公主里行十一。
许是因为人人唾骂的杀神曾是曦族先辈,连带着曦族的后裔日子也很不好过,云绡即便身为公主,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也是艰难求生。
若没几分聪明,她活不到今日。
周泉礼以为,云绡要陷害云宓,故而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强带着云绡来神霄塔祭坛,送她去死。
那狗东西却不知云绡本就是为了祭坛而来,就算周泉礼不推她下禁地,她也是要自己往下跳的。
周泉礼没脑子,他是云宓的一条狗,云宓指哪儿他咬哪儿。
云宓有脑子却不多,也是个狗东西,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们也不想想云绡在宫中的处境,即便她能买通宫门守卫,即便她知道神霄塔西侧墙因年久失修有个可以供人钻入的狗洞,又如何能避开神霄塔内的护卫,避开仙师的耳目,走上祭台,设下陷阱,再安然离开?
这不过是云绡放出的一个饵,因为她知道周泉礼一定有法子把她悄无声息地带进来。
无非是要吃点苦头的,反正又不疼,陪他演演也不吃亏。
咒语念了三遍,云绡终于抬头。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可这禁地井底太深,仍旧看不见周围陈设。
云绡坐在原地,脊椎生疼,也不是不能忍,她不习惯发出痛呼声。
云绡抬手朝周围摸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摸到,只隐约能看见自己右手的轮廓。
古籍记载,神霄塔为碑,天祭台为冢,这是圣仙斩杀杀神后感念杀神发疯之前还做过一些有益于苍生的善事,故而为他立下坟冢,让他不至于魂无归所。
圣仙最后将自己的血化成了神霄塔与天祭台上道道咒文,也是为了压制杀神最后一丝戾气,不让他有机会破开祭台封印,重新祸害人世。
所谓圣仙节,也就是杀神忌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以马鹿为祀,火符为礼,就是为了让动物的鲜血重新染红咒文,更换祭台禁地锁链上的数道黄稠符,加固符咒的封印。
不论是典故,还是史册上的记录,都有迹表明,禁地之下便是杀神的坟。
那此刻云绡坐着的地方,就是杀神的坟头。
她于杀神坟头念咒,号神祇,呼神名,瓜果为祭,所请之愿,没有不成的道理。
“到底是那一步出错了呢?”
云绡轻声自问:“难道是杀神不算神?不能以请神咒交神?”
片刻沉默,少女清越的声音又在喃喃:“他不算神,那谁算神?难道要我用请神咒呼圣仙?请圣仙杀了我父皇?……圣仙会杀了我吧……”
半睁的眼眸能见黑暗中一切生灵或死物,昏暗的环境中满是飞舞的浮尘,唯有一束浅光于此间格外亮眼,照得她周身浮尘都如雪屑,莹莹透白。
那是个瘦弱的少女,年龄不大,四肢断了三,肺腑出血,脊骨尾椎生了裂痕,却还坚强地盘坐,嘴里喃喃念咒,请杀神杀她的父皇。
他记得她的声音,便是这道声音将他从尘封的黑暗中唤醒,先是拥有了听觉,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五感中的嗅觉也在此刻苏醒。
他嗅到了复杂的潮湿又阴冷的气味,随后便是甜腻的桃香。
钟离湛看向不远处的桃子,那颗桃破了皮,糜烂的桃肉沾染泥灰。
它就在他与那少女之间,一半被少女身上的浅光照亮,一半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钟离湛认得那道光,他记得自己合眼之前所见的便是这样一束光。
剑身覆龙鳞,破空声似龙吟,银光粼粼闪过眼前后,他只感受到了剧烈的、像是要将魂魄撕碎的疼痛,而后便被封印沉眠,直至如今。
今夕何夕?
此女何人?
他又所处何地?
“难道是我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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