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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睡得极沉,久违的没有做梦或惊醒,像一艘船,无人掌舵,只是漂浮,航向、洋流、矢量的概念,时间与空间,统统不复存在。
多少年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上一次可能还是青春期,十六七岁?记忆不算深刻,残存的只剩感受,昏聩的、潮湿的温暖,以及醒后的黏腻——我睁开眼。
身体很重,像一大块被水泡胀的海绵,每个毛孔都松弛的舒张,每寸肌肉都像被熨烫过一样服帖。
骨头又轻又软,慵懒而乏力,于是我只好转动眼珠,在梦与醒的罅隙中窥视:阁楼一角,那里被隔出来一间极小的盥洗室,下水管连通楼下的厨房,只允许洗漱,不提供热水,水龙头下面摆着个脸盆,墙上挂了半面镜子,边缘缺损,门也是坏的,锁簧外翻,关不严实,斜斜朝外敞开,其间透出浑浊的白光,嵌着一爿朦胧的人影。
是虞百禁。
他比我先醒,似乎冲过澡,没穿上衣,发尾略长,遮住后颈,裸露的脊背是浅麦色,绷带完全拆除,弯弯曲曲一团盘在他脚边,指间夹着那把折叠式剃刀,正对着镜子刮胡子。
薄暗之中,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分明,眼球上像是覆着一层膜,四肢也长久的囿困在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里,神志却异常清晰,如同魂魄离体,从上空和近处俯瞰,柳叶形的利刃是何等灵活,划过他抬高的下颚,脖颈上的凸起与陷落,如同慢放的长镜头,别有用心的彰显或引诱。
他的手。
曾几何时握住我的手,掌心贴着他的左胸,没有衣物阻隔、直接触及温热的肌肤,心脏搏动,一下一下跳得紧锣密鼓。
他问我,你要吗?我把它挖出来,送给你。
屋外很吵,音乐轰鸣,有人在欢呼,跳舞。
他出了点汗,我也同样。
但我说,不要。
为什么?他有些失望,像在提醒我,我只有这个能给你了,而现在是“最好的”
时候。
我当然知道。
如果想杀死他,此刻是唯一的良机。
可是我没有。
我咬着牙,脱掉衣服,凑上前亲吻他,手向下滑。
他心照不宣地抱紧我,滚到了堆满抱枕的地毯上。
我闭上眼睛,松开泛酸的牙关。
我勃起了。
他站在我床前,手中的剃刀还在往下滴水。
刀刃雪亮削薄,反射出凛冽的冷光,下一秒就能割断我的喉管,他却只是站着,经过了弥久的忖度和权衡,终于将刀收拢,稳妥地放在床头柜上。
我不敢动,浑身紧绷,压抑着不合时宜的情欲,闭合的眼帘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都竭力维持原状,唯恐被他看出端倪,拼命维护我没用的自尊:上半身大言不惭,下半身不听使唤,别说是他,连我都瞧不起自己。
僵持了几分钟,这位假冒的影视专业生竟也如我所愿,没有拆穿我拙劣的演技。
他扶着床,席地而坐,下巴支在床单上,离我的手不足一厘米远,气息的热流拂过我的指尖,拨弄我脑子里那根弦,直到它在震颤中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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