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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重玉此时并不知道,世上还有很多房屋,是禁不起风吹雨打的,它们总是轰然倒塌,有时候连屋主都被埋在那废墟之下。
老媪温声道:“那是因为你并没有学如何造起一栋房屋。”
“学?我要向谁学呢?父亲母亲么?可他们只教过我读书写字。”
“哈哈哈,你的父母当然是不行的,他们也不会造房子,他们只用在房子造好之后住进去就行了。”
老媪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狡黠,“这种东西,要和专门的匠师去学。”
“匠师?谁是匠师呢?那些给乡绅造房子的人?”
老媪眼中流露出一股明显的不屑:“那些人顶多能叫工匠罢了,真正的匠师能化腐朽为神奇,世间万物都在他们手中缔造出来。”
贺重玉似懂非懂,她问老媪:“我想去和最好的匠师学,婆婆你知道这世上最好的匠师在哪儿吗?”
“世上最好的工匠在洛京天子脚下,那些都是皇家的御用工匠。
而最好的匠师是谁,身在何处,老身也不敢妄言。”
老媪忽然打量起这个乐此不疲地来到潮河滩涂“搭房子”
的小孩儿,她弯下腰和小孩儿视线齐平,笑眯眯地问:“老身虽不敢自称什么顶级的匠师,却也懂些奇淫巧技,小家伙,你想和我学么?”
贺重玉还没回答,喜鹊就像个小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炸开:“你走开走开!
我们家姑娘才不会和你学呢!
我们二娘子可是县令的女儿,才不会去学你那些下五行的东西!”
贺重玉都没来得及拉住喜鹊,而且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下五行?她从未听过这个词,而喜鹊竟然知道。
她觉得自己似乎太孤陋寡闻了,她认识的字比喜鹊要多,看过的书也比喜鹊要多,可还是有些东西是喜鹊知道,而她却不知道的。
贺重玉看着挡在她身前,声音都有些恶声恶气的小喜鹊,从她身后钻出来:“婆婆你住哪儿呢,我要怎么去找你?”
老媪却叹了口气,回答说:“不必了,小家伙,你的朋友说的对。”
她慢慢地踱步走远了。
喜鹊松了口气,她对贺重玉耳提面命道:“姑娘,你可别因为年纪小被坏家伙骗了,那些是下五行的东西,清白人家是不会学的。”
贺重玉瞪大了眼睛,她想,有这么严重么?平日里看些闲情话本,要被父亲翻来覆去地唠叨,这事儿居然比她看话本还严重?
日头渐西,河滩上的孩子们也归家了,贺重玉他们已经走在郗宁的街道上,她仍然在思索那个老媪说的话。
正好在街头遇见了贺钦,贺重玉飞快地跑到父亲跟前,她说起那个略有奇怪的老人,她问父亲,“什么是下五行?”
贺钦无法和尚且年幼的女儿详尽地说起这些世俗目光,朝廷律法,他只是含糊其辞道:“世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下五行也是人的活法。”
他轻轻拍了拍贺重玉的肩膀,“回家去吧。”
看着几个小孩儿像鸟雀一样轻快地消失在郗宁街口,贺钦转头看向身侧的薛县尉:“老薛,县学是真的该早日建成了。”
贺钦突然间就见不得小女儿自由穿梭在郗宁的大街小巷之中,他很怕再这样下去,小女儿会拎着尺规到他面前说,父亲,从今天开始,我要做匠人去了。
薛素风哈哈大笑,他宽慰贺钦:“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兴许明天就不再念着这事了。”
他摊开手,“而且,我们不正是要去县学么?”
早些年,郗宁县连温饱都是问题,更别说兴建起县学了,县中稍有家资的都选择把孩子送到附近的盐宁县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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