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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端着酒回到屋内坐下,取出一个小杯。
此间屋子虽空寂了许久内里仍是一尘不染,周遭摆设一如他两年前走时那般,甚至于笔砚的摆放位置都与他的习惯分毫不差的契合。
他虽为易州知州,却无法对这可以称之为“家”
的地方产生眷恋。
那日他昏昏沉沉被搀入房中,众人相围细语,郎中掀开覆在他后背的布条,撕裂的疼痛让他几度昏厥,眩晕的目中烛光如鬼火跃动,他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竟拼了命想挣扎。
这不是他的家,家里不应该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陆澄见过许多不同的战场,无论是昼夜,还是旷野狭谷,用人命做赌的地方永远狰狞可怖。
有人小心而用力地压住了他乱动的手,他感到自己的背部沾上了些黏腻的东西,正在竭力缝补崩裂的皮肉。
游走在体内的痛感被极致的虚脱取代,他逐渐安静了下来,侧枕在榻上任由五感被麻木拖拽。
家应该是上京的那个安国侯府。
亲人俱在,安宁祥和,家长里短。
刀剑、血腥和悲恸不可触及的地方。
他闻着满室的药味和夹杂其间的血腥,觉得有一抹抹暗红的色团不断向眼前压来。
恍惚间他看见了吉娘子,不由得浑身震悚。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擅自离开易州,吉娘子也成了那无辜亡魂中的一个吗?
陆澄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神色痛苦。
下一刻,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脑勺,视线里只剩一件霁青的长袄下摆,有人缓缓蹲了下来,陆澄在看见那人时顿时不动了。
齐温以先前在一旁心急如焚,又不好妨碍郎中,眼见陆澄痛苦不堪再也忍不住,冲上去不住地安抚他。
“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也不住地抖,“阿娘在呢。”
陆澄呜咽一声,眼角淌出滚烫的泪来。
*
陆澄仰头倾杯,微凉的液体挤入干涸的喉咙,带来些许刺痛感。
他放下杯子,手搁在桌上,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酒”
无色无味,与水一样,甚是特别。
窗牖过滤了外面的万丈光芒,日光进到屋内时退化成了淡淡的灰影。
陆澄取过一页竹笺,留下数语压在砚下,走至窗前。
窗棱果然被照得发热。
他的手迟疑片刻,将窗推开。
清冽的空气一拥而入,他裹紧大氅微微一笑,径自出了门。
室内的药味不多时散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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