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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里的烟气悠悠冒上来,光滑的绸面微微抖动,那些字像锥子一样刺着他的心脏。
她就这么恨他吗?
还是在气头上写出来的?
她意料之外出现在禾陵驿,他本来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她扑朔迷离的态度让他越发捉摸不定。
他断了九年案,都看不清她的心。
二更的梆子在外头响起,夜色深浓,屋里一灯如豆,昏昧地照着他的侧脸。
他就这么静静坐在她身边,头颈低垂,睫毛缓慢地扇动,映在墙角的黑影像只倦怠的飞蛾,盼着那点孱弱的烛火。
背后突然传来极小的一声:“你到底烧不烧?”
墙上的影子闻声一颤。
最后的疑虑烟消云散,楚青崖背对她,嘴角一扬,急忙压住了,把和离书一点一点卷起来,握在手里,回身板着脸问:
“你不是睡着了吗?”
江蓠说:“好难闻,熏醒了。
你烧了什么?”
楚青崖心想她还装,故意不拆穿,道:“我给你换了月事带,不想洗就烧了。
你这和离书写得果然好,我的印信是杜蘅在管着,等到了丰阳,我一定给你盖个漂亮的章,才配得上这篇惊世大作。”
她埋在被子里,望着他不说话,眸子水汪汪的。
他把和离书放回包袱,吹灭灯,房里的烟气很快从通风口散去。
黑暗里两人并肩躺着,江蓠没过多久又睡过去了,楚青崖还陷在心事里。
到了三更天,她的身子贴过来,伏在他怀里猫一样蹭,娇得不行,手脚紧紧地缠着他不放。
他听着她梦中的鼻息,叹了口气,伸臂环住她。
就知道她要抱着睡。
她畏寒,冬天把他当暖炉,夜夜都要这样。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把她的手放在心口,低声道:“小骗子。”
江蓠一觉睡到旭日东升,连公鸡打鸣都没听见,朦胧中感到有人在扯她睫毛,一挥手打了个空。
“快起来洗漱吃饭,还要赶路。”
她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楚青崖威胁道:“再赖床,我掀被子了!”
她方才磨磨蹭蹭地坐起身,活像只幽怨的女鬼,披头散发阴森森地望着他。
他对她的起床气熟视无睹,坐在桌旁用加了盐的茶水灌满水囊,哄道:“等到了丰阳城,我带你去浴堂搓澡,吃烤全羊,这会儿将就则个。”
江蓠腹诽,他怕是忘了,她又不是没吃过苦,日子也是十几岁才好起来的。
她穿衣下床,揣着自带的刷牙子去厨房,一出门给冻得瑟瑟发抖,摸到柴锅里的热水才好些。
洗完脸正好碰到老寡妇抱着孙子进来,说那件丝绸小衣太贵重了,她去邻家讨几个膏环给他们带着路上吃,让夫人帮忙看会儿孩子。
江蓠麻溜地擦去手上的水,笑盈盈道:“给姨姨抱抱。”
那孩子两岁多,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生得很壮实,圆脸蛋冻出两团红晕,戴着羊皮帽,挥舞着两只手,咯咯直笑。
她把孩子一抱,路过院子里的菜畦,给他指这种的是什么菜,春天长出来是什么颜色,老寡妇以为她是过来人,放心地去了别家。
江蓠看她走了,一关门,把孩子往楚青崖身上一丢,“你带着,我吃饭。”
楚青崖正舀乳酪吃,唇上的奶渍还没来得及擦,腿上先多了个裹成球的小娃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我哪会带?你不是带过阿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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