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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殊早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意外。
()他甚至先走神回忆了一会掉进水里那人的身份。
青鹿崖上活动的人并不多,除了内门几个年轻人,就是负责烧水洒扫的普通人,大都上年纪,像刚才那壮汉一样,穿黑色短打,系黑色腰带。
仔细想想,原来好像确实丢过这么一个人。
他对这件事有印象,是因为爻山的账务也归他管,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大师兄,年末核结工钱,多出几两,就是少了一个人。
问了一圈,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他上蜉蝣天地禀告师父,丹东就闭目捻须,微笑不语,频频点头。
盛君殊感觉奇怪,不知道师父他点什么头,左思右想,凑近了仔细一看——师父哪儿是在首肯?他鼻间传来了细微的有规律的鼾声。
他只得回去,就当这个人是自己跑下山去了。
现在盛君殊才知道,不是。
原来此人沉在他面前的江水里,死在他好师妹的手上。
衡南手里紧紧攥着匕首,似乎把那当成唯一可信赖的工具,黑沉沉的一双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眉头轻蹙了一下。
慢慢地,那目光挪开,看着远处的树,她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似乎在嘲讽自己的运气。
然后她垂下眼去,上睫毛盖在下眼睑上。
盛君殊刚要动,衡南动得更快,匕首用力向后一丢,人像是融化的雪从山上坠下似的,转瞬从石头上滑进了水潭里,水面上只剩几个浮起来的气泡。
盛君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深秋的水冰冷刺骨,阳光被厚重摇晃的水面过滤成梦境般的淡青色,水浪一条一条的亮痕,从衡南紧闭的眼皮上掠过。
她的头发在飘着,绽开绒花一般。
子宫内的婴孩抱着膝盖,倒置蜷缩成小小一颗流星,坠落下来,拉出一道密实的白线。
不过这流星中途让人兜住,打了个转,搂进臂弯。
往反方向拽去。
时至今日,盛君殊总算明白这幻境到底是什么。
世界的崩塌和重置看似随心所欲,一会儿白天一会儿黑夜,却没有改变爻山一草一木,只改变他所处的位置。
两次场景变换,像是按了快进键,从蝉鸣阵阵的酷暑,跳到枫林尽染的深秋。
按照这样的思路,跳过去的部分,应该是不重要的。
留下的部分,才是这幻境想要表现的。
留下了什么呢?
加上前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让他撞破衡南处事的另一面,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这巧合对他来说,除了让他血压反复升高,没别的作用。
但对衡南来说,恐怕就像一连串荒诞的醒不来的噩梦。
——噩梦。
梦没有逻辑可言,可在时间和空间中随心所欲地跳跃。
梦也折射了潜意识里的最大的恐惧和隐忧。
对家庭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屡屡因为梦到父母离婚而哭湿枕头。
被高考折磨过的学子,毕业数十年还有可能做着在考场上答卷的噩梦。
不善作弊的人,心有余悸,即使当场没被抓包,在噩梦里,却已经被心惊肉跳抓住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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