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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无辜道:“我是想说——一会儿能不能吹《折杨柳》,好久没听那个了,走前过过瘾。”
谢澄吃惊,唯有理解我这话含义的姬宣轻轻笑了,他摇了摇头,抬眉,淅淅沥沥的月色在他唇边朦胧,像冬日未谢的白梅,像飘摇的雪。
铮的一声琴响,虽略微尖锐,效果却足够拔群,我本能朝声源投去注意力,低头就撞上袁无功那张面无表情仰起的脸。
他盯着我,五指缓缓在琴弦上挨个儿勾了一遍,每一次弦颤都在震撼我的心肝,他这琴光看成色便知乃是绝品,鬼知道二夫人是怎么让它发出这种粉笔刮黑板的可怕动静。
偏他还要无比和蔼地来问我:“好听吗?”
“好、好听……”
“好听,那就多听。”
说着他将双手都放了上去,袁无功漫不经心道:“我本来也只会弹给你一人听。”
我:“冰儿和小秋不是人吗?”
阿药:“………………”
及时响起的箫声阻止了爆发在即的夫妻战争,小秋也随即配合地抽出两把剑,剑光舞过之处寒气也澄澈,关键是他还挺有眼色,舞着舞着就顺理成章把我和二夫人隔开了,免得我真被恼羞成怒的阿药追着打。
等阿药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地加入表演,我才挑了个观景最好的位置盘膝坐下,我一手放在腿上,脊背挺得笔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我望着他们,我总是望着他们。
我活了两世,前世困顿病房,挣扎在生死边缘,今生借了他人躯体苟延残喘,却依旧不得自由,我没有志向,没有自己的人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终将消逝的泡影。
但又或许并非如此。
大夫人舞剑,二夫人制毒,三夫人坐在秋千上。
时而微笑,时而发怒,时而互相刻薄,时而并肩前行,我看了他们很久,起初我也仅是迫于无奈,但渐渐的,我的眼睛便无法从他们身上移开了。
或许……或许这漫长到好比天荒地老的凝望,就是属于我的人生。
“太可怜了……”
箫声悠远,琴音绵长,剑风飒飒,拂晓来临前,我一遍遍无声地喃喃:“……太可怜了啊。”
作者有话说:下章回家今生再难同合卺,来世共渡不相离,你可知万物都不及你戏未落幕,台下亦不曾散场,比起那水袖蹁跹红妆十里的风情,这只在群山间惊鸿一现的歌舞便显得少有人知,太过寂寞。
无铜锣造势,无烟火点缀,唯一轮群山上的圆月为我夫人的演出锦上添花。
直至远方的戏台曲终人散,风声归于静谧。
直至拂晓。
当晨曦落在闻人钟的墓碑,天边现出磅礴的金光,彻夜奏响的琴声也就在此时蓦然有了变化,潺潺之音尚在流淌,却毫无征兆地迎来了弦断。
——弦断。
弦断弦断弦断。
声声狰狞,不堪入耳。
待我顺着异动望去,袁无功满面木然地坐在琴前,泪水接连不断从那瘦削的下巴尖往下滴落,可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有喘息在不自觉地颤抖。
似乎是意识到了我的视线,他的手指停了片刻,迟疑地在那根仅剩的琴弦上一拨,于是这把古琴彻底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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