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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险也。
只差一瞬,那汉子就要卷铺盖去见阎王了。
幸得亦章眼疾手快,纵身跃往那赤眉药师身后,狠狠戳他肩背——
那姑娘急急闯到阎王殿前,从那黑白无常手上顺过羊毫,吹灭烛火,推倒桌案,抢来生死簿,把这寸头汉子的名字唰啦一声划掉。
话说神农尝百草,能治百病,世人许他杏林春满。
亦章虽非医者之流,却能救人于水火,也算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了。
论及我们陈亦章侠女之能,如今虽不及那北上抗辽的刘金定,也远不如那征战西夏的穆桂英,仅是路过打抱不平,为良民出气,却也略显出了侠肝义胆之风,微微露了些任侠使气的苗头。
若说她在弥勒寺挺身而出,是从那对母女身上瞧见了她和她娘亲的倒影——
自怜于备受他人冷眼的、所谓“有母无父”
之身世。
这回为素不相识的庄稼汉出手,便纯粹是为了无愧于侠者之本心。
纵使各位看官现在由表及里、由浅至深、刨根问底地诘问亦章——
“侠者”
为何?
她恐怕依旧答不上来。
如同她几日前在弥勒寺,对着那初谷和尚的问题,近乎无言以对一般。
但她的行动已经给出了答案。
若亦章的母亲——陈修姱总将身体康泰,倘若能看到这一幕,必会以此女为豪吧。
…
被亦章救下的人——那寸头汉子,如今扑地仰面,但见眼角余光里,白砖灰瓦,人影绰绰,连着参差的滴水檐牙一并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眼前着实是迷迷蒙蒙,只见一道殷红疾影纵来,似雷掣电,仿佛雪中红梅朵朵开,噼里啪啦一套身法招式,居然能与药师相制衡。
寸头汉子回过神来,揉揉眼睛,伸颈张望。
倏忽间,临江边上高耸的湘妃竹探入拥挤的院落,被院内数道气流震得枝叶乱转。
他定睛一看,那红衣女子与赤眉药师已是掌对掌内力互搏了。
陈亦章默念《明心诀》,自胸腹攒起流动的内力,调动周身十二条经脉,以丹田为心井,以百会穴为汲水之泵,源源不断积攒内力,往双掌中心运气。
无数汗滴从她洁净的脸颊滴落,额间已隐隐有了艰难之色,往日舒展的眉头兀地拧作一团,像那被随意揉捏的墨宣纸。
汗水涔涔,沿着她脖颈领口淌下,如墨渍般浸染着衣领,又似流觞曲水中流转的高脚觚爵,循环往复,长久延宕于她紧绷的心房。
还要多久?
先前她以一弹指力挽千钧,从极险要的关头将那汉子救下,逆转形势,已是损耗大半心力。
不料赤眉药师魔高一丈,只见他横眉怒目,积聚全身的功力,运出那雷霆之掌,好似有黑云压倒千丈宫墙,硬生生将她拖回对决的战场。
好怪的力道,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亦章架掌勉力支撑,那赤眉药师的气功吹波逐浪,扬起她高高的马尾,殷红头绳骤然闪动,点点微光,湮灭在危坐而视的某人眼中——
那少年看着庭上的少女,眼中有荧火烁烁涌流。
“药师掌下留人哪!”
“这小姑娘,好像快撑不住了。”
“哎呀,比试而已,且看他们谁输谁赢,不碍事!”
“俗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只是看戏的……”
纷繁杂乱的声音窜进亦章的脑海,男女老少张三李四赵钱孙李的嘈杂之声,凝为亦章心头的三个字:
吵。
死。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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